一个冲阵猛将可以暴怒,可以疯狂,可以歇斯底里,然而一个将军却不行。
屹立中军大旗下的厉天闰心里十分清楚,然眼睁睁瞧着宝光如来国师邓元觉,他亦觉着怒不可遏。
当初他等虽方腊起势,虽吸收了不少前来投奔的贼寇,导致成分混杂,然宝光如来国师邓元觉却是他们这伙子人的亲亲兄弟。
现瞧着亲亲兄弟死的这般凄惨,光洁溜溜的脑袋都被攮进胸膛里了,厉天闰再难掩心头怒火,手中玄色小旗猛地向下一挥。
霎时间,收到命令的亲军猛然吹起战争号角。
不消片刻,距离中军大旗不到百米的王土旺便察觉到左右两侧传来的强大压力。
对面将军显然想将紧挨着中军的两只队伍当成拳头关门,将魑魇军挤成肉泥。
见状,王土旺冷厉一笑,抬手便攮死一举枪想刺自个面甲的士卒;
面对这等情况,他的应对措施还是猛冲,然今时不同往日,他阵中有极擅长指挥调度的将军。
下一刻,魑魇中阵中,一声厉喝响起:
“王二部,火油准备!”
一声令下,五营中处于中心部位的王二部齐声大喝,借着外围袍泽掩护,快速取出装满桐油火油的葫芦,借着火舌子点燃。
不消片刻,紧紧护在秦煜疴周遭的王二大吼:
“秦将军,火油就绪!”
“投!”
一声令下,装满火油的葫芦如泥点般密麻飞向四面八方,火雨天降。
这晒干葫芦本就皮脆,又装着这恁多火油,端是落地就碎,燃起一片火海。
周遭,方腊军士气大降,少数精锐尚在苦战,然充作辅兵的流民却挡不住了,只哀嚎着抛下草叉,拍打身上火焰,拼命远离中间那起子恶鬼。
这一幕自逃不过中军大旗下的厉天闰观察,然纵由他将令旗摇断,这些个辅兵亦不受控制,将熊熊烈火带往四面八方。
一直保持前进态势的魑魇军众将,秦煜疴一双杏眸透过面甲间隙,冷静观察战果;
很显然,从她微蹙的柳眉便能瞧出,如此骚乱依旧不如她意。
“王二何在!”
“末将在!”
“换阵,顶甲木位,将王二狗部换至中心。”
“末将领命!”
一声低喝,王二脚步不停,转身怒吼着点起自个营五位都头,领着手下士卒,直往左侧外围替换王二狗部;
也就是魑魇军走的是短小精悍的特种作战路子,又经过训练,否则还真做不到勿需令旗发号施令;
这般也就是在城外野战,中军位置安全,若是守城攻城,秦煜疴想下令,片刻离不得王土旺那大嗓门身侧。
后方秦煜疴坐镇,稳若泰山,王土旺哪里会错过这等机会,领着铁牛部猛地撞上顶在中军大旗外围的亲兵。
这起子亲兵个个冠甲,虽比不上魑魇军精锐步人甲,却也有些个防御;
见状,王土旺抬手便将手中云纹大枪丢身侧铁牛怀里,抄起缴获自那秃头的水磨禅杖,抡起就是一个横扫;
这玩意儿舞起来势大力沉,不比长锤差丝毫,端是将挡在他身前的亲军士卒如破布般击飞。
不消片刻,人仰马翻,而那些个未被波及的亲军,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无意识往后退的同时,更是连手中兵器都拿不稳了。
身前,一片坦途。
王土旺咧嘴冷笑,大步冲锋,虎眸直直锁定中军大旗下那将军。
“贼子,还不速速受死!”
“好胆!”
五十步外,这厮头戴红缨盔的将军同样一声大喝,只将手中令旗掼在地上,一把从身侧副官手中夺过银头红缨花枪,直扑王土旺而来。
莫以为这厮是个没脑子的,殊不知厉天闰从头到尾都在观察王土旺,更听闻过他事迹。
在他看来,这厮膂力堪比天塌,然脚步毫无章法而言,腾挪之间,更无半点练家子的敏捷。
然即便如此,这般贸然捉单厮杀也极其危险。
可眼下这绝世凶人已至中军旗下,他若不挡,谁能拦他分毫;
两人对冲,五十步转瞬即逝,眨眼间,这厮厉天闰已至王土旺无不开外。
只瞧此人脚下飘忽如柳絮浮动,手中花枪上来便是一招角度刁钻的灵蛇出动,吸血穗旋转舞动,直奔王土旺面门。
一寸长一寸强,同一把枪,戳的攻击距离天然大于劈扫。
面对这招,铁王八土哥岿然不动,瞬息抬手,挡在面前,而另一手却持着四五十斤的水磨禅杖一阵瞎鸡儿挥扫。
他最好的便是那种愣愣与他硬碰硬的敌人,最烦的确实这起子惯使花枪,滑不溜手的敌人。
预想中的触感并未传来,王土旺挡眸手掌微抬,飞快扫视近前。
只瞧那厮正立于一丈外,持着花枪,面露讥讽。
“堂堂魑魇王大虫,便只有这等斤两。”
这厮模样瞧着轻松,心头警觉却早已拉满,浑身肌肉绷着,双眸一刻不敢离开王土旺肩头腰挎。
他愿意废话,王土旺却不惜的搭理他,只将水磨禅杖舞的如那飓风一般,横冲撞向那厉天闰。
见状,厉天闰花枪一提,再度使出那如柳絮飘飞的身法,瞬息避开王土旺正面,花枪再度探出,与王土旺密麻挥动武器之间隙中,灵巧探出,直奔他腋下一寸。
“毒蛇出洞!”
一声低喝,银枪头直插王土旺腋下。
然下一秒,一把云纹猛虎吞口大枪重重劈下,直劈花枪之上。
然花枪非精铁杆,那椆木为芯的枪杆端是又硬又韧,竟弯成一大弧而不断。
瞧着还有帮手,厉天闰登时不屑冷哼,顺势挥枪,花枪头顺着云纹大枪枪杆上划,擦出一溜火花的同时直取铁牛持枪手。
见状,铁牛躲都不躲,合身往这厮厉天闰身上扑。
这厮长得又高又黑,全身披挂,手上更是手甲护着,压根不在乎花枪头切手。
他这般鲁莽,反倒破了厉天闰算计。
此獠本意拖住王土旺,给大军围杀魑魇军提供时间,哪愿与这黑高汉子痴缠。
只一招摇枪顺势海底翻涛,收回花枪,随即枪头瞬息扎在铁牛喉下护甲上,与此同时,借着一枪之力,自个顺势后退,拉开距离。
这铁牛不比王土旺,虽壮实的紧,可被这般冷不丁攮了一下喉管,亦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