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县;
魑魇驻地中军营帐;
铁牛、瘦猴、秦煜疴、云封隽聚集帐内,瞧着帐中分析形势的土哥。
“眼下情况便是,咱们东出中京,衮州荡寇,叫人利用了!
淮党吃了亏,顺势要朝廷发兵平方腊;
晋党趁机给淮党使绊子,阻碍朝廷发兵,搁官家那里要了两个六部官职;
官家指望衮州能肥他内帑,压着某不让动,想要更多好处。
咱,该怎滴破局?”
这话一出,众人尚在思索之际,就听铁牛瓮声瓮气骂起了街。
“好些个精贼,俺们怎作甚事都要跟着算计,自个屁蛋上有屎还要拿手摸着往俺们身上糊,真真贼贱虫!”
话音落下,立于王土旺身侧的秦煜疴紧蹙着柳眉,沉声安抚道:
“铁牛儿莫恼,此般气也是白气。
那起子朝廷大员惯好使弄手底权势,纵是暂时吃着亏也不会落了算计,这便是他等厉害之处!”
“那该如何是好,俺心里憋得慌,俺们卖了把子力气攮死的贼子,好处却叫一群没脸的狗攮尽数舔走了!”
得这憨憨问,秦煜疴也犯了难,抬眸望了望大帐中心那屹立不动的高大身影,略严肃道:
“无论如何,硬顶万万不可,此番吾等以落入局中,牵一发而动全身。”
“俺倒是觉着干脆他娘的回泰山,打起大旗,反了他的!”
铁牛小声嘀咕,然这声儿却不小,直直落入王土旺耳中;
听着声儿了,王土旺咧嘴一笑,乐呵呵的扭头望向铁牛。
“你这厮憨货,娘们不要了?”
“哼!芸娘自打跟着俺,就做好了跟着俺当强梁的准备了!”
铁牛儿撇着嘴,白了眼自家哥哥,瞧他还笑得出来,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哥哥好生不晓轻重,俺们都落这般田地了,哥哥还笑得出来。”
这大帐里,也就这厮敢这般与王土旺言语;
铁牛话音落下,无人赞同,唯独大咧坐在帐中主位上的云封隽认真点头,忍不住开口赞成;
“俺倒觉着铁牛儿说的没甚可指摘的,这恁多人成天鸟事不做竟算计,俺们咋算计的过。
坏人你想想嘛,那皇帝老儿打娘胎里接触的就是人心鬼蜮,俺又听闻那皇宫最是隐晦去处,人人心里都藏着恶毒;
搁那里头长出来的,能是好瓜嘛!
而俺们呢,劳苦生计,又没读过甚书,哪有能为与他等勾那心眼子,都不够人家一只手收拾的。
依俺想法,干脆隐姓埋名逃吧!
逃到了没人的地儿,你拉磨,俺点豆腐,再把晴儿那小蹄子捎上,攮她十个八个胖小子,岂不乐呵。”
这厮婆娘野惯了,又常与那起子市井娘们打交道,说话愣是没羞没臊,只把帐内另外两个黄花闺女臊的面皮通红。
“且拉倒吧!”王土旺瞅都不瞅她一眼,兀的摆手,道:
“当初也不知是谁瞧着刘夫人诰命,嫉妒的眸儿都红了!”
“俺那是...那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况且当初...”
言道这里,云封隽闭上嘴巴,不肯多言,有些荤话她性子彪悍说得出口,但有讨人嫌的抱怨话,她却不怎滴愿意说。
毕竟未遇着王土旺的那二年也是一个人过来的,甚事自己扛着,惯没有抱怨的习惯。
瞧她这般,王土旺愈发觉着这婆娘甚合自己心意,遂安抚道:
“你也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既如此,合该叫你诰命大妆上身显摆一回。”
“嘿~”
云封隽先冲土哥翻了一妩媚白眼,又咧嘴一笑,只笑的帐内百花盛开,似是春雷一响,春姑娘漏水了。
王土旺瞧得眼直,忽听一旁轻咳声响起。
“将军,吾等还是谋算谋算如何破这局罢!”
“对!正事要紧!某有一二算计,秦将军且帮某分析一番!”
“善!”
秦煜疴轻轻点头,视线不留痕迹扫过一脸狐疑盯着自个的云封隽,口中微干。
这娘们怀疑上吾了?
不该啊!她怎滴晓吾是女儿身的?一路过来,吾这甲胄也未离身啊!
蹙眉琢磨之际,王土旺沉声开口了。
“某以为,这些个贼秃家想搁咱们手上讨好处吃,瞧中的无非两点。
一,咱们收拾方腊易如反掌,故他等才拿某作筏子,当成算计的筹码买卖。
二,咱们能为大,可以将这衮州收拾的利利索索;该因如此,这官家才拘着咱魑魇军,好叫咱们养寇自重,给他赚银子!”
“一言中的,切中要害,确实如此!”秦煜疴前后分析片刻,随即重重点头,眼底异彩连连。
“既然好处没咱们,为何要效死!
然秦将军之前所言不差,硬顶万万不可,既如此,何不干脆躺平,这衮州,咱也不管了;
而那方腊,让讨就讨,但不下力,别军怎做咱就怎做,待那时,合该淮党坐不住了!”
这般说罢;
王土旺原是皇帝手中的筹码,皇帝占了淮党的衮州,淮党就想要魑魇军平方腊,公平交易;
可若是魑魇平不了方腊呢?
淮党会不会有种买了假冒伪劣产品的感觉!
用衮州金窝换了一假货,任谁都恼火,然魑魇就是打不过方腊怎办?
战场嘛,可找的借口太多了!
如此这般,淮党为了保住现有利益,必然寻出工不出力的王土旺,谋求交易;
但凡交易,他王土旺就再不是筹码,而是牌手!
这谋算瞧着简单,操作简单,能思索出来却不简单;必须抓住了三方交易的核心才可;
而抓住核心,前提是需要推算出整体交易大概。
大帐内,一片沉默。
秦煜疴瞧着那厮高大的背影,一时间心里惊疑不定。
她承认此计甚妙,既无需涉险,亦不明面上得罪官中,然此等法子也太...豁的出去了。
魑魇军败给方腊乌合之众,这般若是传出去,怕是惹天下耻笑。
凭心而论,她觉着不值;
魑魇之名,威震契丹,若是毁在这小小方腊上,简直与暴殄天物无二。
迟疑了许久,秦煜疴终是轻轻摇头。
“吾...觉着不妥!”
“何处不妥?”
“若吾等佯装溃败,只怕军威沦丧,军心易损啊!”
见她这般说,王土旺忽的鼻孔轻出一气,抿嘴嗤笑道:
“某当秦将军忧虑甚呢,原是这个,魑魇军威沦丧又如何?
起初定州还不是一群乌合之众,有甚了不起的!
带兵打仗的目的从来不是立威名,将帅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
见他这般固执,秦煜疴直拿杏眸儿盯着他面庞,沉声道出心头质疑,一如当初河间军帐对峙之时;
“那天下百姓呢!由着方腊作乱,百姓民不聊生,这般吾等亦要眼睁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