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转瞬半月已过,天气渐凉。
奉符,朝廷这次的效率极高,委派下来的官吏已然抵达。
随行而来的,竟还有一营天武禁军。
交卸守城差事,王土旺部两营合一,继续游荡衮州大地,将四山劫匪扫荡一空。
紧接着,他调转枪头,直奔衮州府衙所在的瑕县而去。
作为一州之首府,瑕县兵多粮足,城池高大远非奉符可比,眼下衮州四山主要绿林大多皆伏诛;
除那泰山贼陈道,滑不凑手,鼻子似那查外子出轨的婆娘一般灵,每每叫王土旺扑个空。
不过那厮陈道算不上甚心腹大患,被魑魇军屡次折腾,躲在山中腹中无粮,头无片瓦,手底下贼寇饿的饿死,战的战死,逃的逃了,俨然连百人都聚不齐来了。
九月十二,瑕县。
王土旺领着千余魑魇老卒,通告过城池守军,有序驻扎在城外。
城外,铁牛、瘦猴、王二领那三营早已等候多时,两两一合,王土旺便开始安排休沐。
这起子老卒夹带里装满了银子,虽有不少晓得存下,然任由部分老卒想着潇洒一番。
对此,王土旺自不会拦着,弦无百日紧绷,该休沐就得休沐;
只安排好轮值班次,便带着云封隽、秦煜疴等人也入了这瑕县。
一路前进。
柏曌子与云封隽复了仕女装扮,蒙着面罩,东瞧瞧西看看,走在最前头,秦煜疴依旧一身银甲,小声与身侧王二问着话。
而王土旺、铁牛、瘦猴三人则落在最后;
热闹大街上,三兄弟落在队伍最后,肩并肩低声说着话;
“瘦猴,京中可有甚消息?”
瘦猴自然不是平白归京的,他不仅担着护送金银的任务,也得打听京中情况。
“有哩,哥哥!俺听说河间那头,河北东道四厢军退的差不多了,已经有好几位甚劳什子将军归了京,听闻皇帝赏了不少金银绸缎,还安排了大官。”
卢都泽发力了?
瞧着应该是皇帝给了韩平暗示,让他调边将归京,于兵部制衡卢都泽。
“可知调了几位将军回来?”
得他问,瘦猴眉儿攒起,作沉思状。
“俺记着没差的话,应...应是...应是四位,一个甚杨将军,一个甚海将军,还有两位听说是代州雁门那头回来的。”
“代州?”
王土旺要素察觉,眉梢一皱。
韩平虽未知枢密院事,掌着对外衙门枢密院,可他与河北道边军关系密切,却未曾听闻他还掌着秦凤道的边军啊?
奇怪,难不成韩平还藏了一手?
亦或是乾元帝觉着单一个韩平弄不过那卢都泽,又调了外力?
想不通,王土旺索性不想,只将这疑惑压在心底,继续问道:
“可还有别的消息?”
“哥哥,俺也不知那甚算不上消息。”
“只说便是!”
“那啥...俺们在奉符做的事儿好像露馅儿了,可奇怪的是,那朝廷的大老爷似是瞎了一般,俺搁中京待得那几日,压根未听闻又甚大官弹劾俺们。”
“是未有弹劾,还是弹劾被压下?”
“应是没有,俺买通了俩宫门卫,皆言未听闻弹劾。”
听他这般一说,王土旺本能觉着不对。
不应该啊!
衮州所涉利益不小,幕后之人能憋住?!这气性也太好了吧!
难不成憋了个大的在某处等着洒家?
离了京虽自由,却这点不好,甚都要靠猜,对时局的掌控程度急剧下降。
正思索之际,忽的从暗处伸出一只手,趁左右铁牛瘦猴不备之际,轻轻攀住王土旺肩头。
一回头,就见身穿深蓝官袍,背着眉尖刀的张天甲正笑吟吟的瞧着自己。
“愚弟,又见面了!”
“呦,这不是某甲哥嘛,数日不见,怎来了这瑕县?”
对面,张天甲视线扫过周遭,见人来人往实在热闹,哪肯多言,只浅笑摇头:
“愚已等待二三日了,此地人多眼杂,借一步说话。”
见他这般说,王土旺哪有不允之理,抬手虚引。
“请!”
紧接着,王土旺唤上前头五人,一行九人直寻了处酒楼,鱼贯而入。
酒楼二楼雅间内,王土旺安排众人点菜,自己则拉着张天甲寻了一偏僻角落。
“甲哥,有甚事要吩咐?”
“官家口谕!”
这话一出,王土旺虎眸陡然一缩,穿着一身甲胄便要下拜。
然还未等他拜下,就被张天甲大手拖住小臂。
“愚弟,此乃官家密令,便宜行事,只附耳过来!”
“诺!”
一声低喝,王土旺急忙接下束绳,卸下头盔面甲,凑到他近前。
见四下无人,这厮张天甲也不客气,直伸手薅住他脖儿,紧紧凑到他耳边低语道:
“官家虽嫌你手段粗糙,然对衮州之成果尚算满意;
接下来不用做甚多余的事儿,只戍守衮州之地,静待时局平稳即可!”
“甚!”
王土旺一声惊呼,两个虎眸瞪得溜圆,一时间竟抑不住杀气,直勾盯着张天甲。
不过他到底心里藏着三分清明,未将那句‘竟如此薄凉’言说出口。
这‘戍守衮州之地,静待时局平稳’一句,说的模棱两可,他却听得真切。
乾元帝言下之意,这衮州你打下来了,后续收尾的捞银子工作你亦得完成;
只这荡寇乃军事,纵是把天说破,亦泼不上甚脏水。
然处理后续,养寇自重捞银子可就不是军事了!
此等腌臜事,莫说走漏了风声,便是未曾走漏一二风声,朝堂诸公亦心知肚明。
待来日归京,这等事儿就必然会成他人攻讦的对象!
这般说吧,咱土哥的定位原是一把好刀,然现在却被这乾元帝当成了白手套时,而且是决计会弄脏的那种白手套。
王土旺不在乎名声,但让他养寇自重赚这起子生子无腚眼的缺德事儿他是铁定不干的!
况这狗攮皇帝的态度变化也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恼火了近盏茶功夫,王土旺愤愤鼻孔喷气,这才压下心中恼怒,只一把拉住身前张天甲的小臂。
“甲哥,你只管告知某一件事,这衮州后头,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