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内,秦煜疴与云封隽竖着耳朵,悉心专注于土哥的言语。
“手里有兵,心里不慌,亦有应对时局的资本!
汝曾与某言语过,此生志向,便是收回燕云十六州,而某也与汝保证过,愿成妖风,袭云卷雾,大雨倾盆,于汝之顶。
此话,某未曾忘过半刻!
若帝清明,吾等自当砥砺奋进,为国分忧!
然若帝昏呢,莫不成眼睁虚度时光,待白发苍苍,空悲叹时不我待?
兄弟汝晓得某,某性急,从不耐甚虚妄等待,更不愿将未来交于他人之手,故山东敛财养私兵,便是对策之一。
待山东事成,某去信京中,再谋方腊,方腊小儿,冢中枯骨,取之易如反掌。
待那时,若卢都泽失势,某可取而代之,自作计较;
若事与愿违,便虎踞山东,举兵起事,既然朝廷不愿意收燕云十六州,那...便咱们上!
这天下,终归是咱汉人的!
至于那坐龙椅的,姓甚名甚,有个鸟厮影响!”
一席话,直说的杀气肆虐,欲将周遭冻成冰窟。
秦煜疴也彻底惊了,满口贝齿咬的紧紧,一双杏眸儿掺着惊骇,裹着感动。
然就在此时,忽听那云封隽嚷了起来。
“俺支持!但俺要住仁明殿!”
这话一出,王土旺与秦煜疴的脸登时黑了,皆面色不善瞪着这娘们。
土哥是因为这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却糟蹋了,而秦煜疴...额...
月落日升,斗转星移,转呀次日已至。
一大早,那伯县丞便匆匆赶到魑魇军驻地,得了通告,寻到将将睡醒的土哥近前。
“王将军,仆刚得知,昨夜贵军离城了?”
他自不是刚刚得知,只怕太过焦急惹人怀疑,这才将心头焦虑憋到了早上。
瞧出他心急,王土旺心里残忍冷哼,面上却不露丝毫,挂着和煦浅笑,只如寻常寒暄道;
“确实出城了,某那魑魇军久疏训练,此前一直赶路,某便唤了各部营正,叫他们出城寻个地头驻扎,也好尽快适应适应。”
“嗨呀,王将军糊涂啊!
仆这奉符城外,皆是那厮强梁耳目,将军在城内还好,若出了城,这动向装备,岂不尽数被那强人瞧光了。
将军此番怎不与仆商量一二呢!”
“这!”
该配合演出的土哥自不会装作瞧不见,大刀眉登时骤起,尽似换个人似的慌张起来。
“这...伯县丞合该早些提醒某得呀!”
“将军,这话怎好当着周遭言说,况仆唤您大军入城,本就不欲将贵军露于贼寇眼中。
您还是快快传信副将,将大军带回来吧!”
“某与副将皆在城中,此番兵已经撒出去,罢了罢了,某这些书信几份,传令各营归城!”
见他这般说,这伯县丞心头一喜。
甚?主将和副将皆不在军中?那这部队还有甚战力?
得此喜讯,他心头自是欢喜的,然这厮老阴惯是会装的,面上不露,只皱眉点头。
“既如此,王将军还是早日将士卒唤回,咱这衮州匪患严重,倚着城墙之险尚可据守一二,若在野外瞧见了,可轻易大意不得。”
“某晓得了,谢伯县丞提醒!”
言道这里,王土旺话锋一转,快步凑到他近前;
“伯县丞,某初来乍到,对这泰山形势实抓瞎,眼下又闲又心谎,不若寻个地头小酌两杯,伯县丞也好教某一二。”
瞧他要打探奉符情报,本就欲糊弄他的伯学自无不可,只他深谙拉扯之道,知晓得的容易反生轻视狐疑,故为难摇头。
“王将军,不是仆不依,实那衙门尚有公务堆积,仆怎得空闲!
不若这般,待临晚,仆下了衙,请王将军一个东道,正好趁着功夫,也将仆这奉符局势,尽数托于将军。”
“临晚吗?”王土旺迟疑着,随即又不死心的追问道:
“中午可否,某实心难安啊!”
“嗨呀,非仆不识数,实公务缠身,等闲离不得啊!”
见他这般推脱,王土旺也不在纠缠了,只扮作愁绪模样,叹了口气,任命颔首。
“既如此,某便等着伯县丞这东道了!”
见这鱼儿咬着钩甩不脱,决心溜它一溜的伯学压下心头喜悦,拱手告辞。
原地,王土旺瞧着伯学背影彻底消失,面上为难瞬间一收,嘴角只勾起一抹冷笑。
“吊某胃口?来人!”
“在!”
“将尚余城中的那一营统统撒出去,天黑之前,某要知道这城里一切官吏商贾的居所定所!”
“诺!”
近卫领命而走。
话分两头,且不说王土旺这边虎视眈眈,便说这伯县丞。
归了县衙,入了后堂,这厮也开始发号施令。
“来人呐!”
“老爷,又和吩咐。”一老管家打侧面快步走出,直躬身立于伯学身侧。
“去,通知稚蔷,派人出城打探那魑魇军的位置,对了,叫他派些机灵点的,打扮成贱民模样,莫要漏了馅儿。
再派个人去泰山,与陈大当家的商量商量,这次拿哪家出来祭了,是徂徕山还是亭亭山。
对了,你去将那伙子被赶出家门的贱民寻来,另准备十几份诉状,现把那厮魑魇军强占民宅的罪责捏在手上。”
一下得了这恁多吩咐,老管家却习以为常般躬身拱手,应诺而去。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伯县丞眸儿微眯,眼底闪过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
“最好是把那亭亭山的拿出来祭了,也好给上头交差,之后再丢些银子把那王土旺打发了!”
言罢,这伯县丞慵懒升了一懒腰,再不抑制面上笑容,直感慨道:
“打发走着野狗,又有二年时日松闲,也是该再纳几房小妾了。”
时间流逝,双方皆安静藏在暗处等待。
而伯县丞以为的野狗,这会子也露出了闪耀着森森寒芒的利齿,欲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