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涿州城。
整个涿州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
今儿不仅是那端午佳节,更是乾辽两国彻底签订盟约的日子。
这意味着,涿州一地,再归大乾,此地乾人再不用受那契丹人的欺压。
城中闹市,周遭商铺早已拆空,巨大的空地上,一半高露台屹立中央;
乾辽两国使团有序入场,两方皆派出不少精锐士卒,分据两侧,维持秩序,而王土旺,也在秦烈武身侧混了个位置,带着铁牛瘦猴两兄弟,搁这儿看热闹;
台上,乾国太保杜子松与辽国冠军大将军、左金吾卫上将军,兼侍中,守正功臣,兼政事令韩德让对坐,看着手下官员互换盟约,谈笑风生。
“杜太保,此举一成,两国再无战事,实天下百姓之福啊!”
“韩将军此言大善,仆亦这般以为!”
“自此马归南山,吾尚有一事不解!”
“韩将军请问!”
见他应答,韩德让眼底儿精光一闪。
“吾尝听闻,贵军有一悍将名曰王土旺,端是生的勇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杜太保可否引荐一二!”
“啊这?”
前来镀金的杜子松哪知甚劳什子王土旺,登时一愣,视线求助瞧向身侧郑玄;
然不待郑玄开口,那韩德让便一脸为难的勉强笑笑。
“杜太保莫怪吾唐突,实乃此人神异,当初定州一役,此人以三百步卒夜袭我辽军三万大营,大破而走,实乃定州首功,叫吾心驰神往。
眼下战事以平,此盟约一定,你我两国更是边不设防,若非如此,吾倒也不会这般唐突。
况尔朝皇帝叔母,吾大辽萧太后听闻此人后,亦欣赏万分。
故吾有所请,想求杜太保通融一二,许吾领那王土旺去上京一叙!”
这话倒是把杜子松难住了。
若他能做主,区区一武将,眼下两国正盟约,送了也就送了,只现在他做不得主,一切都得凭远在中京的乾元帝遥控。
台上为难,杜子松四处打探王土旺是何人;
而台下,瘦猴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急匆匆挤开周遭人群,蹿至王土旺近前,附耳低声道:
“哥哥,大事不好!”
“怎滴?”
“那厮韩德让公然与杜太保要你呢?”
这话一出,只把王土旺说愣了。
“甚鸟厮意思?你小子说清楚!”
“哎呀哥哥,就是要你!要把你带去那辽国上京耍!”
“带某去上京耍?直娘贼的!老子又不是娘们,怎耍?!”
被王土旺揪着衣领,瘦猴连连摇头。
“哥哥,这俺就不知了,俺就打听到那厮韩德让要你!
哥哥,若是那狗攮的得逞了,你岂不就成了辽人?”
“放你娘的贼驴屁!”王土旺张口就骂,正欲发飙,忽见秦煜疴兀的伸手,一把按住他肩头。
“土哥,莫要动怒,此番朝廷众臣不少,当心招了麻烦!”
说罢,秦煜疴手上用力,俨然一副不让王土旺乱动的模样。
可王土旺哪管这些,这厮野惯了,等闲受不得拘束,只悍然起身,扭头就吼。
“魑魇军何在!”
他管甚盟约不盟约,都是自己攮出来的,惹他性起,非将着天地颠倒过来!
只一声平地惊雷,远方吼声陡然响起,下一刻,马蹄阵阵轰然而至。
却瞧王土旺粗暴拨开挡在身前之人,在一片惊骇视线中悍然行至空地外围,对着魑魇军就是一声怒吼。
“来人,取某大枪!上京是吧,老子这就去!”
说罢,不管周遭哄乱杂嚷,直翻身上马,伸手接过铁牛递来的云纹猛虎吞口大枪。
他这一声吼,不仅把周遭人尽数吓着了,更激起了不远处辽军恐怖记忆。
下一刻,辽军悍然炸营,无数辽卒夺落狂奔,那还顾得上甚自家主将。
然台上,韩德让却稳坐高台,一双眸儿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王土旺,心中大喜过望;
此子果真狂妄,此等场合也敢动兵刀,真真不出吾所料。
而他一旁,杜子松早慌了神,圆滚滚的身躯整个倚在护卫士卒身上,颤声大嚷:
“来人,退下!来人,来人,让他退下!这是谁的部将,谁的部将!”
然任他这般嘶吼,王土旺部依旧不动如山,怒视台上,杀气纵横四野。
台上,瞧他慌乱似草包,一旁作壁上观的卢都泽心底倒是快活的紧,直忍不住对咱土哥竖大拇指。
这事儿放之谁身上,都有气。
他边关苦捱,被那厮韩德让围了数月有余,结果打下涿州了,却连这起子城下之盟的露脸机会却无。
卢都泽本就巨贪,碍于皇帝颜面自不会多说甚得罪人的话,然心底总归是有怨气的。
见正使杜子松怂包,他哪能不乐,更幸灾乐祸的由着他多嚎了几嗓子。
不仅如此,这王土旺也妙的很,只在马上凹造型,就是不动。
杀意纵横,周遭愈发混乱,就在此时,面色不虞的郑玄缓缓侧头,望向卢都泽。
这冷冰冰的视线,只一眼,就叫卢都泽心虚了大半。
见状,卢都泽哪还敢装腔作势,登时起身,对着王土旺怒斥道:
“混账玩意儿,也不瞧瞧现在甚时候,还不速速退下!”
话音刚落,任是那太保都指挥不动的王土旺猛地抱拳,瞬间翻身下马,冲魑魇军下令。
“魑魇军听令,归营!”
“诺!”
齐声大喝炸响,直叫周遭围观两股战战,无意识往后退让。
马蹄阵阵,魑魇军来去如风,压根不理周遭视线,只若那潮水般迅速退去。
台上,韩德让瞧着这场闹剧,早不复之前喜悦,心底默默叹气。
对付那起子忠臣志士的谋算,终是搞不定这奸佞小人啊!
不仅如此,还叫这厮王土旺又拍了一足足的马屁,拍了一足以名列史册的马屁。
——公元壹零零壹年,乾辽于涿州盟,划涿水为界,途遇悍卒反,无人可压,得卢都泽制,遂得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