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武与王土旺之动向自瞒不过别人。
就在两人兵不血刃拿下涿州后的第二日,军报抵报已呈至辽太后箫织卓案前。
与乾国不同,契丹有女人当家做主的习惯;
况且她丈夫在时,就已经下令朝廷上下以‘朕’称之。
她这太后,名正言顺。
至于西北面那起子反叛王公贵族,非反她身份,而是反她政策。
反的是设部曲为民户,反的是允许汉蛮砍荒造田;盖因此举打破王公贵族的封疆封地。
此举算得上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然有得有失。
北边鞑子反叛,北院大王调兵平叛,已至国内空虚,连那帝国三驾马车的韩德让都派出去牵制辽军。
本以为这么些年揍下来,这乾国胆气早已打完,谁知中途蹦出了王土旺,端是个邪头揍不服的,攮着攮着就把涿州攮了个通透。
拿着军报,年过三十的风韵少妇箫织卓蹙着眉儿,威严十足。
“来人,玄太保耶律沙!”
宫外,宫人应和而去。
没多大会儿功夫,头戴羔羊皮毡帽,身穿深绿武官袍的中年男子在宫人唱报声中,快步进殿,对着殿内箫织卓纳头就拜。
“臣耶律沙,见过天后!”
“起,看座!”
“谢太后!”
“将军报拿与太保瞧了!”
没一会儿功夫,细细读完军报的耶律沙轻轻将军报放在一旁,起身半跪在地。
“太后,臣愿领斡鲁朵军一宫,南下析津府,夺回涿州要地!”
闻言,上方箫织卓却轻轻摇头。
“朕要的不是涿州!
今岁秋各部需举行科举,选拔人才,况鞑子未平,虽失了住地,却屡屡袭扰我大辽松墨草原,致使西北糜烂!
涿州弹丸之地,舍了那乾国皇帝又如何!
若大辽国力蒸蒸日上,日后自与南国一战,收复失土!”
她这话说的霸气十足,似是只要平定内部,弹指间便可夺回涿州。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
“然舍有舍得舍法,若是让那乾国皇帝觉着我大辽可欺,那可就笑话了!
耶律沙!”
“臣在!”
“斡鲁朵军不可轻动,朕予你八万皮室军,出上京,过怀仁、朔州、屯兵武州,威压乾国秦凤道,可能做到!”
“臣愿立军令状,若不成,罢官免爵,取臣项上人头!”
“好!”箫织卓重重拍桌,顾盼间威严四射。
“此去武州,以袭扰为主,务必牵制秦凤道宁化、岢岚两军,但切莫贪功冒进,徒增伤亡!”
“臣遵旨!”
“下去吧!”
“是!”
送走耶律沙,大殿再度陷入寂静,看着桌上辽国地图,箫织卓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时不我待,时间,一切终归需要时间啊!”
话分两头,说完大辽,再言大乾。
中京,紫宸殿内,一众二品及以上大员正搁殿内开着小朝会。
大殿最上首,乾元帝倚着龙椅,半迷瞪着眸,俨然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前些日子,楼店务自西州回鹘采买了一大批胡人女子,着实叫他松快了一阵,只这身子骨,却不受用的紧。
殿下,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陈任平持玉牌出列。
“官家,江宁府报,贼寇方腊作乱,亦有尾大不掉之势,此前屡番袭扰淮南路,现贼寇十万,业已至江宁府一线。”
堂上,乏透了身子的乾元帝光明正大打了个哈欠。
“知枢密院事韩平呢?唤他进殿!”
听他唤韩平,殿下顿时一阵寂静,瞧着不对劲,侍奉龙椅侧的内务府主管太监急忙碎步上前,低声提醒道:
“官家,韩平下放江南道了!”
“哦!确有此事!”有些迷糊的乾元帝微微点头。
“既那韩平正在江南道,为何又见江宁府求援啊?”
“禀官家。”陈任平再拜,“江宁府之求援,正是韩大人传回的!”
“好个韩平,任事不行,就知求援!朕记得淮南路扎着泸州军,怎不见他调用!”
这话一出,直叫殿下诸紫衣大员哑口无言。
淮南路的兵丁是甚水准,皇帝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吗?
说句不客气的话,那起子正规军的战力,说不得都比不过江南道盐商护院家丁厉害。
见殿下无人应答,乾元帝觉着烦躁,正欲说些甚,却听老远宫门出传出太监唱报。
没多大会功夫,唱报声靠近,随即便有一太监托着托盘,盘内放着一金色手牌,牌下另压着一封信件。
“禀官人,九边发回金字牌急脚递!”
“呈上来!”
九边二字威力巨大,只听这二字,乾元帝已然强打精神正坐,唤人去取。
待内侍上前查验无碍后,这才将军报送至近前。
接过军报,乾元帝一目十行,瞧着瞧着,嘴角竟无法抑制的翘了起来。
殿下,瞧着皇帝乐了,众大臣心底陡然一松,就听乾元帝哈哈大笑。
“彩!彩啊!好个卢都泽!
朕派他去九边守着家门,他倒是个惯闲不住的,竟把涿州打下来了!
朕就知道,这小子以前耍那蹴鞠时惯好带球过人,这上了战场,也不赖嘛!”
下方,一片死寂,众大城都在消化皇帝话中的信息,然脑子反应快的,如那新任御史大夫越朗,已躬身出列,纳头就拜。
“臣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成百年为尽之功绩,收燕云十六之涿州!
为官家贺!”
“哈哈哈!”乾元帝高兴的大笑着,“为大乾贺!”
这厮是真的高兴,毕竟那卢都泽是他推起来的人物,去岁那会儿,朝堂上还满是反对之言呢!
这会子罢了头筹,着实叫他好生出了口恶气。
况且,那可是失了百年的燕云十六州啊!
如今儿涿州收复,剩下的还远吗?
只这会儿功夫,乾元帝已然脑补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后的盛况。
搁那时,自己的功绩怕是能媲美高祖皇帝了!
也不怪他亢奋成这般,以前他父皇在时,他就瞧着自家父皇被北面那对夫妻混合双打。
后来他亲政了,又被北面那成了寡妇的娘们按着揍;
这一揍,便是八年!
如今可算把那寡妇揍了一顿,他能不开心吗!
越想越带劲,这厮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撑着龙椅站起身来。
然还未等他说话,就见下方一满头银发的耄耋老者轰然跪地,仔细一瞧,原是那殿前亲军指挥使徐成阼;
“官家,国有英才,收复失土,实叫臣老怀心慰!
然老臣巍巍老矣,尸位素餐多年,心甚恐,既国有肱骨,老臣斗胆恳求官家,准臣上疏乞骸骨归乡!”
这厮老货仗着三朝元老的身份,无欲则刚,压根甚前戏都无,直言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