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
第三日,河间府东边百里外,王土旺部终是被前来阻截的辽轻骑逮着了。
两方见面,话不多言,直接开打!
辽人纵马狂奔,绕着王土旺部周遭直打转,强弓攒射,只打的伥鬼军步甲叮当作响。
王土旺这边则以投矛还击,然投矛射不过百步,除王土旺攮死几个辽轻骑,余下诸卒皆无甚进项。
被轻骑逮着,伥鬼军自不好继续赶路,只能在秦煜疴的指挥调度下,就地防御。
这秦煜疴不愧是边关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军,转瞬便将伥鬼军分成了三部;
一部持牌于最外围防御,一部持长枪协防,剩余一部就地砍伐树木,制备简易拒马。
待辽军几轮攒射过后,只听一声刺耳哨响,轻骑开始缓缓拉开距离。
这些个辽军也不是泛泛之辈,就算撤离,也隔着二三里距离,远远的还能瞧见伥鬼军动向。
见敌军这番架势,一直立于牌阵中观察敌情的秦煜疴柳眉皱起。
她与辽人打过城外战,只那时她部与敌军数量无差,仗着不断势弱麻痹辽人,最后一举反攻德盛。
可眼下辽军起码二三万众,而己方只有三千卒,压根不是一个量级。
况且这起子轻骑人手一马,来去如风,只要能把己方拖在这荒郊野外,不出十日,粮草耗尽,己方必败。
思来想去,秦煜疴唤来亲兵,命他去寻那王土旺。
没多大会儿功夫,王土旺赶到,秦煜疴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将心中忧虑尽数托出。
瞧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王土旺自顾冷笑摇头。
“莫急,尔初至某魑魇,不知不奇怪!
某部军粮皆为风干马肉,指头粗,手臂长,两根便可管一日腹饥;
况且无粮又何妨,彼之军马,某之口粮,就食于敌便可。
当初定州庄头林,某部就是这么过来的,这点你不用操心!”
听他安慰,秦煜疴心头稍定,接着问道:
“既然军正这般说,吾便不操心军粮了,可咱们眼下行至半途,再往东二十里才是苑桥镇,自苑桥镇过河复行百里才是沧州!
如若辽军分兵,一部拖住你我,一部直奔沧州,吾等岂不延误了军机。”
“无碍无碍!离了官道野地行军便可,了不起白日酣睡,夜头赶路。”
论野战,这大乾还真没几个将军比王土旺懂行。
他是百里挑一敢于出城野战的将军,更是万里挑一能在野战中打的辽人找不着北的将军。
“那马啊,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皆有前提,必须得官道上走才行。
到了野外,那马就和人差不离,能瞧见东西,但终究不如那猫虎瞧着清楚。
你让辽军白日追击吾等,他轻而易举,如若入了夜,野外难行,让他等纵马狂奔,怕不是那马腿断个干净。
故这骑兵夜行,不过也是牵马赶路,快不到哪去。
况且咱们也不消赶到沧州,能行至苑桥镇,自可寻船横渡,逆流而上直奔沧州。”
听他这么一分析,秦煜疴心顿时定了大半。
也不是她无能,只自打做了王土旺副将后,这心儿就像是得了依靠一般,不由自主的就想寻他定计。
柳眉不再蹙着,秦煜疴缓缓松气,杏眸瞧着身前身形高大的王土旺。
“依你所言,这会子扎营,入夜拔营就走?”
“三更天再走,先叫士卒酣睡半夜。”
接下来,王土旺便向秦煜疴展现了自己极为娴熟的调度能为。
全军分三部,两部守备,一部扎营酣睡。
待金乌西沉,白日酣睡的那部起床守备,另两部自去酣睡。
睡至三更天,迷迷糊糊全军出发,行至天明,酣睡半夜的两部取一部与白日酣睡过的那部守备。
总之,守备休憩轮转,让王土旺玩出了花,直叫秦煜疴大开眼界;
守城的士卒轮转,不过日夜颠倒、两班轮转而已,哪有王土旺翻来覆去玩的溜。
二十里路不过半日脚程,而王土旺也只两个半夜,便行至苑桥镇。
此地虽名为城镇,其实百姓早已逃光,只余一片破旧空荡的残垣旧址。
很显然,辽轻骑并不想让王土旺部藏到这残垣中,有了遮蔽,骑兵优势荡然无存。
故王土旺部即将进入苑桥镇的时候,辽轻骑发动了一次猛烈的攻击,这次他们放弃了远程拉弓射箭,直接发动冲锋,企图打散伥鬼军。
然伥鬼军与大乾别部完全不同,重骑尚且不敢略其锋芒,更勿论轻骑;在王土旺的指挥下,伥鬼军瞬变锥形阵,以攻对功,直杀得轻骑丢盔卸甲,慌乱逃窜。
抛下千余具人尸与马尸,辽轻骑退去,伥鬼军喜提军粮、军功,整军扎进苑桥镇。
临时清理出的一间民舍内,王土旺与秦煜疴肩并着肩蹲在一破烂麻布前;
瞧着这沾满油渍又画着各式鬼画符的脏布,秦煜疴满脸皆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这是你的堪舆?”
“嗯。”土哥并不在意,自顾点头。
“轻装简行,哪有甚空隙装那正经堪舆,有的瞧便不错了。
老秦你且瞧好,咱们现处苑桥镇,东边是黄河,北面是清州,往南顺溜而下就是景城镇。
某在河间时打听过了,无论清州、景城镇,皆有大船,载咱们过河自是无碍。
然过了黄河,沧州亦有百十里路,如若辽军死缠,咱们怕是拼死赶到沧州亦损失惨重,故某想了个法子。”
法子二字一出,秦煜疴本能觉着不对劲,柳眉登时皱起。
“甚法子,先说来听听。”
“某以为,沧州路远,且皆为陆路,咱们不若驱船直接顺流北上,直奔霸州!”
“直奔霸州作甚!”秦煜疴惊乍嚷起。
霸州是她老子的地盘,若是领着王土旺去了,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就像搁外头领了男人回家一般。
土哥自不晓她心底儿想法,理所当然的指着堪舆。
“自是借道霸州,直取永清了!”
“永清?!”
“怎滴?永清有何问题!”
“你这厮脑子里莫不是装了马粪,永清乃辽国边境重镇,城高墙厚不亚霸州、河间,莫说尔等只有三千,便是三万...等等...”
秦煜疴本想狠狠反驳羞辱一番这厮狂徒,可杏眸一瞪,瞧着王土旺那张挂着理所当然表情的脸,话头当即止住。
别人尚且未知,可眼前这家伙可不是别人啊!
大乾军卒百万,能寻出几个有他一半悍勇的士卒?
想到这里,秦煜疴眸儿陡然一亮,连番扯住王土旺衣领,积极追问。
“你...所言当真!”
“嗯?”王土旺轻佻挑眉、
“这有甚好扯闲的,总是守城挨打受那鸟气哪中?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瞧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猩红暴虐,秦煜疴也不知自己到底怎想的,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