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这五百人的营正,王土旺接手这五百禁军的第一步,就是带他们见见世面。
留下老卒压阵,王土旺领着禁军直接莽出庄头林,与外头守着的千余辽人干了波正面;
几番冲杀,待满身是血的王土旺归了庄头林,这五百号人只剩下百十来号,且各个面色煞白,如丧考妣。
真论个体,京师禁军远胜边关厢军,只这胆气,就差的有点多了。
常言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经病的。
胆气一起,纵千军万马,吾亦往矣;
而胆气一失,再强都废。
余下百人,王土旺也不废话,只让老卒领着,各自归营。
待归了密林中,王土旺这才倚着树干兀自生起闷气。
并非他待新卒严苛,只他部所行之事无一简单,尽是些火中取栗的勾当;
放作那城墙上还好,尚有容纳胆怯者的余地,而眼下这番境地,只怕成事不足,拖了后腿,反害了其他兄弟身家性命;
他要对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卒负责,故容不得半点心软。
待入了夜,王土旺部该睡觉睡觉,该警戒警戒,俨然一副压根不听令的模样。
然这番作态,那起子刚来的禁军却无半点怨言,自顾闷头酣睡。
白日里已尝过与辽人野战的滋味了,知晓厉害的他们自然不会嚷嚷要执行甚狗攮王庐的命令。
待夜尽天明,王土旺部这才例行公事骚扰了一波庄家林外围封锁辽军,又抢走几匹高头大马做口粮,施然遁入密林。
而辽军就这么眼睁睁瞧着他离开,气的怒骂跺脚,却无济于事。
他们不是没闯过这片广袤林子,只这黑漆漆的林子宛若地府之门,黑黢黢瞧不见底,进去多少便吞多少,实在叫人胆寒。
战事胶着。
辽军眼见久攻不下,干脆只围不打,摆出熬鹰架势。
然秦煜疴耐性更甚,白日里竟在城头练起了书法,直叫王庐心急如焚。
他急了!
与那银行取了百八十万揣包里的人一样,他这会子的心情就和刚出了银行门一般无二,见谁都有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敏感,急迫盼着落袋为安。
这般急,倒是苦了那扛大旗的士卒,从早到晚不停与那城外王土旺部打旗语,只把臂膀都要累断。
许是感受到了自家族叔的心情,入了夜,王土旺部终于动了。
“哥哥,俺们待会儿怎般整?”
庄头林外围,铁牛蹲在树后,望着林外二三里外,四处点着火把的辽军封锁队伍。
“某怎知晓?”王土旺反问,面沉如水。
“这厮辽狗这般日日夜夜防备,那狗攮的定州又死命搁老子后头催,某又不是那诸葛孔明,怎晓如何是好!”
他倒是想像那戏文里写的那般,一拍脑袋计谋就出来了,只那戏文写的精彩,后头写戏文的,哪个没把头皮挠破。
瞅着王土旺发愁,瘦猴竟情不自禁挠了挠头皮,悄声劝道:
“哥哥,那些个撮鸟将军惯会指派人,都离了城还不叫安生!实不成,俺们还是归营酣睡罢!”
“瞎胡咧!你小子不若以为弄死了那禁军营正,便能无法无天了!
当真想无法无天,还得把王庐一起弄死逑才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被熊了顿的瘦猴也不甚在意,只咧嘴一笑,暗搓搓的挨得更紧了。
“哥哥,那你可得早点想个法子弄死那王庐了!”
“想甚法子,某...”
正欲骂人,王土旺两掌一拍,虎眸陡然一亮。
“妙啊!弄死王庐,再回去阴死理国府那些个酒囊饭袋,老子不就成理国公了吗?!
不行,某得好好盘算盘算!”
言毕,王土旺兀自往地上一赖,那双招子就算搁夜里都异彩连连。
待想了好半晌,王土旺这才皱眉抬头,低声问道:
“铁牛瘦猴,尔等觉着...那厮王庐不会是想出城迎战罢?!”
得哥哥问,铁牛只挠头。
“哥哥,这出城迎战有甚问题吗?”
“自是有的!”瘦猴急忙点头,三角眼瞧着四周,见周遭无甚人,这才小声凑近脑袋嘀咕道:
“俺听军中老卒讲,城外战,俺们乾人吃着大亏,如若遇着轻骑尚好说,强弓劲弩可守一二;
可若是遇着重骑,人马皆甲,可就难了,那起子战马若冲起来,等闲阵线与那纸糊的差不了两样。”
说到这儿,瘦猴再度望向王土旺,皱眉分析道:
“哥哥想的全,俺倒是谋算岔了,还以为那厮王庐舍咱们兵卒是为了继续拼死袭击辽营,原是把俺们当奇兵使了。”
“你只是不甚了解那王庐罢了!”王土旺宽慰了句。
“王庐此人,见小利而忘大义,危则怯懦,安生胆气,爱端架子,又惯是个好文人体面的。
若某猜的不错,他这会子怕是谋算着怎滴将那贾贼之财转移到中京去。
只是某很奇怪,为何那秦煜疴不曾劝阻一二?
按理来说,此人端不会由着王庐这般冒进。”
“哥哥此话怎讲?”瘦猴疑惑。
“秦煜疴此人,乃世家子,又久历边关,举止不缺圆滑,虽忠,心中亦有算计。
按理说,此人只要想,就能和王庐这读死书的直娘贼搞好关系,从而旁敲侧击的劝阻。
然这厮在王庐遣军之事上毫无动静,更不见口信予某,真真奇怪!”
身侧,瘦猴亦眉头紧皱,冥思苦想,唯铁牛瞪着眸儿,眼里装满了星辰大海。
王土旺哪知,这秦煜疴不仅打着挑拨王土旺与理国公府的心思,还寻思在秦家挑个小姐嫁了他去;
况且,即便王庐大败,他手底捏着承天军,再征定州徭役,两两相合,亦有把握守住这定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