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王庐王土旺两叔侄酣畅饮酒,好不痛快。
待酒过三巡,王土旺瞧着王庐脸上坨红,心知时机成熟,随即挪动屁股,凑到王庐一侧。
“叔叔,小侄有一言如鲠在喉,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番军中,吾除了家侄你,还有甚可信任的人?旺哥儿但说无妨!”王庐拍着桌子,醉醺醺的面儿上满是豪迈。
闻言,王土旺咧嘴一笑,端起酒杯又敬了他一杯,这才带着诚恳,娓娓道来。
“庐叔,朝廷那些个天大的事儿某不懂,某也不知咱理国公府和那卢都泽卢将军有甚瓜葛。
只是您瞧,咱们自打离京开始,一路就没个稳妥。
先是和大军分兵两路,看似自由不受管束,其实何尝不是被抛弃了。
再说这定州城,若不是张九川张府尹让秦将军驰援咱们,以咱们五千兵马再加上定州城千来号残兵弱卒,怎能这番轻易守的下来。
永宁军抽调士卒,做的也忒过分了!
可若是没那辖制边军的卢都泽将军暗示,这起子龟孙敢行如此露骨之事吗?”
好小子!
王庐心中一声大赞,只歪歪斜斜伸出手,满身酒气的重重拍了两下王土旺肩膀。
“好叫吾家麒麟儿知晓。
吾虽和那卢都泽无甚瓜葛,更无冲突,可吾等理国,功勋之后,天生便和枢密院共进退,可他卢都泽,却是三衙的人!
如此这般说,你可知晓了?”
“侄子明白了!”王土旺连连点头,随即不死心的劝诫道:
“庐叔,某在京时,曾听市井闲人常说,这卢将军惯是个...视财如命的,眼下辽军势大,就算吾等击退定州城下这三四万人马,得立军功;
可凭咱们和卢将军的关系,后面指不定还有甚苦活累活等着咱们呢!
如若只是苦活累活也就罢了,就怕这厮心眼子小,指派甚送死的活计予咱们啊!
到了那时,死人不张嘴,这泼天功劳岂不都被他贪墨了去!”
王土旺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别人,等闲不会把小命交到别人之手,而他所言之未来,并非全无可能。
听他说的这般骇人听闻,被吓了一个激灵的王庐酒顿时醒了大半,直拉着他手惊慌失色。
“旺哥儿,这...这...这番怎么可能,这厮纵是天大的胆,岂敢如此构陷我忠烈之后!”
虽这般说,但王庐心底早就信了大半。
自古朝争党争就极为惨烈,他熟读史书,见过比这阴狠百倍的。
王土旺哪不晓他心里慌张,反手揪住他衣袖,眸光熠熠盯着他。
“庐叔,为今之计,不若多舍金银予那卢都泽,扮足交好作态,顺道再将往来贿赂公账遣人送回中京公府;
如那卢都泽是个识趣儿的,自有他好处;
如若不识趣,了不起让族长请国公之牌位,在金銮殿圣人老爷面前与他碰之一碰!”
土哥这话说的杀意凌然,直把王庐听得失神,一时间竟情不自禁说漏了嘴。
“不可...不可...怎敢以祖宗牌位冲撞圣上。
况且吾早在离京前,已经托人送过五百两银子,怎滴还要再送?吾这番随军轻装简行,也没这般多银钱啊!”
一听这话,王土旺心知时机已然成熟,当即用力抓住王庐手臂,图穷匕见。
“叔叔莫非忘了贾知府?!”
“贾...贾知府如何?”
“贾知府天生富贵相,某打听过了,他在定州县牧民五年,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且他虽在定州财不露白,但在南边清河府光是五进的大宅子都有三间,说不准京城都有家财!
咱们不若...”
“这...这番行事...吾再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啊!这...”
王庐面上犹豫不定,罕见的没有出口斥责,却听王土旺一声低喝。
“庐叔,不可犹豫啊!
某虽被秦将军借调,但到底是庐叔您的亲兵,且某充作协防军,四处奔走,有的是替咱理国公府立功的机会,军功这处,勿需多虑。
只是咱们能守着这份军功安全回京吗?
想想家中妻女,埰露年岁尚小,不多言,可埰宁和埰荷已待嫁闺中,况某那弟弟玉圭最是受老祖宗喜爱,再过二年也该讨论迎娶之事了!这些,可都要您操持着啊!”
言真意切说到这里,王土旺干脆一咬牙,上了硬菜。
“庐叔,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理国公府,终究是广仁大爷的理国公府,不是您的理国公府啊!您得替玉圭兄弟多考虑考虑啊!”
他这话一出口,满脸醉意的王庐猛地瞪大眼睛,胡乱扫视周围的同时一把伸手捂住王土旺大嘴。
“瞎胡咧!先理国是吾祖宗,是族长祖宗,也是你祖宗!这话日后再不可在外乱说!”
低声说完,王庐警惕的扫了眼帐外,透过门帘缝瞧见铁牛那宽大的后背,这才放下心来,佯装不满的瞪了眼王土旺,眼底却透着一股子亲切。
“旺哥儿这嘴,真真叫吾不知说些甚么才好!”
见他岔开话题,还算了解他的王土旺自知道他已经默许了此事,遂讪笑着挠了挠头。
“庐叔且放宽心,某今儿存了不少辽人尸体,只待三更天,某便取了这厮家财,来献叔叔。
叔叔也好使这黄白物,为回京开条畅途。”
言罢,王土旺端起酒盏,低头敬了王庐,一饮而净,随后快速起身,大步离了王庐军帐。
待出了帐,唤起牢牢守在帐外、寸步不离的铁牛。
“铁牛,回营点起人马,随某速速抄家!”
他虽允了王庐三更天动手,但鬼知道王庐待会儿酒劲散了会不会后悔,故速出奇兵,快刀斩乱麻。
这个定州,他不允许比他还奸诈的人多活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