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云封隽已经做好了被王土旺嘲笑的准备,谁知这杀才这会子只自顾点头,俨然一副极满意的模样。
见他不嘲笑自己,云封隽索性也放开了,竟起身转了个圈,让他好好欣赏了一番。
“嗯!此物尚可,不枉某花了六十两!”
“啥?六十两?!”
“可不,这长命锁虽不足斤,却也差不离,原那市人开口要八十两,被某精拳头一双相送,免罢了二十两。”
听这般贵,云封隽脸色顿时变了,急忙伸手,就要摘下。
“好糊涂的大虫,花这般银子买着无甚用的物件儿,快快退了去,不若把银子舍了老娘实在!”
身旁,王土旺急忙按下她的手,劝解道:
“某那老子娘没留下甚,就算留下了,怕是也早典当了个干净。
你我已结发,合该予你些金银首饰,此番银钱不凑手,先拿这个充数,待某九边归来,再谋他物!”
听他这般言说,云封隽只觉心尖尖颤个不停,暖洋洋的似是要化掉。
其实她早就猜到王土旺会送她些什么,毕竟这小贼瞧着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其实惯是个会疼人的。
只是她猜想中,一十来两银子的金步摇就顶上天了,谁承想,竟来了个大家伙;
这份心意,倒是与这沉甸甸的长命锁无二,坠在脖儿上,沉甸甸叫人心化。
一时间,云封隽低着脑袋,桃花眸子里情意绵绵,声音也不自觉的软糯了许多。
“这把银子使进去,手底下怕是没两个了吧!”
她本意是从自个儿手底下支点银子舍了土哥,谁知土哥直接就说:
“尚余二十来两碎银子,都放在床下你那奤奁里了。”
“啊?”一声惊呼,寡妇急忙弯腰要抽奤奁,却被王土旺一把按住。
“大晚上的,莫折腾了。”
“这怎滴行,军中不比咱巷子,手里没银子哪里使得?”
“无碍!”王土旺轻轻搂住云封隽的肩膀。
“自有拳头开路,天下之大,哪都缺不得银子使。”
“那也不中,上下打点等闲缺不得银钱。”
见嘴上实在说服不了云封隽,无可奈何的王土旺只好通过物理的方式,强行说服了她。
又磨了半宿豆子,实在困得不行的云封隽临睡前依旧不饶了王土旺,抱着他脖子硬是从他脑袋上绞了一束头发与自己的栓在了一起;
待两束头发打了个死结,眼皮都快睁不开的她这才死死捏着,沉沉睡去。
寅时,也就是凌晨四点,王土旺于黑暗中睁开眼睛,悄无声息,起身穿了衣物。
待穿戴整齐,他又回到床边,借着月光,瞧着云封隽不算出众的脸蛋儿,眼底尽是温柔。
一别两茫茫,军卒赴边关,待某金甲重归日,莫叫将军入空房。
不知过了多久,待天边皎月落下,天地彻底陷入一片漆黑之时,立在床边的王土旺毅然转身,大步走出屋子,闯入刺骨寒风,衣襟烈烈,再无踪迹;
独留小屋内,云封隽一手捏着结发,一手攥着玉牌,无声哽咽,泪湿了枕单。
理国公府,东路院,散出去的亲军已然列队整齐,他们有的紧张,有的忧虑,有的平淡,唯独没有人觉得轻松。
王土旺领着铁牛瘦猴,站在队列最后面,面沉如水,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直叫站在他前面的亲军颈后汗毛直竖。
前方的抄手游廊上,王庐头戴凤翅兜鍪盔,肩披貔貅吞口鎏金护肩,身披暗红漆面厚皮叠面甲,腰间袍肚前,还有一面护腹兽面,手搭在腰间宝剑剑柄上,端是英武非凡。
不过这甲王土旺瞧不大上。
特质的硬化厚皮虽防御惊人,可挡箭矢,但比起步人甲,依旧不是一个级别的。
当然了,土哥并非小瞧了皮甲,真正制备精良的皮甲,每一片堆叠的皮料都要经过硬化、压制等一系列处理,处理完成后,还要刷上大漆、桐油,甚至还要撒上铁屑和瓷粒。
这番操作下来,成品皮甲表面不仅硬度堪比精铁,更端是轻便无比。
只可惜,皮甲防护面积有限,不如全身上下只露两个眼睛的步人甲带给土哥的安全感多。
抄手游廊上,王庐正在鼓舞军心,甚‘共富贵’这起子说来鬼都不信的屁话不要钱的往外冒,王土旺也没心思听他胡咧咧,只自顾自的闭着眼打盹儿。
与王土旺同列最后一排的亲兵见他站着睡觉,还能睡得左摇右摆好不香甜,个个羡慕的眼儿都直了。
这亲兵中,怕是只有这王氏亲属才敢堂而皇之的在队列中呼呼大睡罢!
王庐一讲就没个歇时,下面亲兵无甚反应,反而将他自己激动得吹胡子瞪眼睛;
待日出东方,一缕金光落入校场时,后劲已过的王庐早已口干舌燥,这会子他也乏了,潦草的收了个尾,挥手让家丁端上大肉美酒与兵丁就食。
抄手游廊上,王庐手持海碗,对着台下众人举起手中之酒。
“明日开拔!来!诸君,饮甚!”
得了酒,亲兵们顿时来劲了,端着海碗咕咚猛灌。
而咱们的土哥这会子也醒了,正躲在队伍最后,一手揪着负责倒酒的林有余,一手拿着海碗牛饮,一碗接一碗。
烈酒下肚,小厮们开始分发热腾腾的馒头和烤的焦脆的猪肉。
见肉来了,王土旺这才撒开林有余,揪住了负责分肉的小厮。
小厮哪敢招惹这杀才,缩着脖子由着他多吃多占!
台上王庐自是注意到了自家这个亲戚,不过他并未在意。
他要的不是列军打仗的将军,不是令行静止的士卒,他对王土旺的期望就是亲兵,于战场护身家性命,故王土旺吃的越多,他越是满意。
这起子一步杀一人,十步血成河的凶煞族亲,怎敢叫他腹中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