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
铁牛和瘦猴结伴,哈着白气,乐呵呵的敲响了寡妇的家的大门。
敲门声传到安静的里屋,吵醒了睡回笼觉的王土旺;
这会儿家里的两个女人还睡得和猪一样,没法子的王土旺只好越过山峦低谷,艰难的爬下了床,草草套上棉袄。
待走出里屋,合上屋门,王土旺这才脸色黑黑的嚷了起来。
“谁啊!”
他这会子也不担心什么瓜田李下了,此番得了红丸,他已然准备寻那王氏族老做个见证,把苏寡妇讨过门,所以压根不在意自己大清早出现在苏寡妇院儿里会惹甚闲话。
院外,铁牛咋咋呼呼的嗓音传来。
“哥哥开门,是俺。”
听出铁牛声音,王土旺这才越过小院中那昨晚在梦里折腾了自己一宿的磨盘,拉开院门。
门外,铁牛和瘦猴并肩子站着,双手拢在袖里,脸上皆挂着不怀好意的坏笑。
“哥哥真神人也,俺昨晚还以为地龙翻身了呢!”
铁牛惯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上来就咧着嘴说起了逗笑话。
王土旺理都不理这憨货,只对着瘦猴问道:
“眼下这日头,你二人今儿没去操练?”
“哪能啊!”瘦猴连连摆手。
“哥哥,俺们去了,只是点卯之后,那好充大脸的王庐让亲军们各自归家处理杂事,明日一早再准时点卯,下发甲胄装备,今儿算是休沐。”
听他这般说,王土旺心中一惊。
来的竟这般快吗?瞅这架势,北边战事甚急啊!
无需琢磨,王土旺知临行时刻将近,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烦躁感,一时间竟舍不得昨夜一梦。
不过他到底是个过来人,知晓儿女情长终究敌不过柴米油盐,当即狠了狠心,将这起子旖旎尽数压在了心底。
“配发了甲胄,怕是再想归家就难了,那今儿的时间可不能瞎胡闹枉费了去。”
只一句话,铁牛、瘦猴二人当即打起精神,脸上笑意收敛。
“哥哥且说!”
“嗯!”王土旺冷静点头。
“铁牛,你与瘦猴同去,先去那开封府衙门寻府尹大人,要某那五十两银子,那起子若为难,尔等便扯出理国公府压之。
待取了银钱,再去百花楼,将铁牛那相好接来!
吾等随军北上,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让她来住!”
“好嘞!”
铁牛自是不见外的,他早就把命托给了王土旺,连同去战场这起子没命的事儿,眉头皱都不皱一下,更莫提让相好住这房子了。
两人得了令,扭头就往巷子外走。
瞧了眼两人背影,王土旺习惯性的关上院门,径直往里屋去。
待进了内屋,见着床,这才乍然想起,这儿不是自家;
不过这人都睡了,说是自家也无甚大问题。
得意的笑了笑,王土旺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
被窝里,寡妇...额...云封隽探出小脸,惺忪眉眼间带着薄怒,张口就骂。
“要死啊你~”
“嘿~”土哥得意的咧嘴一笑。
“起床罢,某带你去东市买头驴!”
这会子,被驴折腾了一宿的云封隽哪里听得了‘驴’这个字,抄起枕头,也不管外泄的春光,对着王土旺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砸。
“滚呐~老娘要睡觉,你要买那畜生自去便是,别拉着俺!”
“晴儿呢?某昨晚依稀听你说要买个小的磨盘。”
被窝里侧,晴儿小小的脑袋探出半个,一双水汪汪的眼儿含着怨,直眨巴。
“爷自去便是,晴儿...晴儿...晴儿身子不方便。”
见俩赖床鬼都不起床,王土旺歪着嘴切了声,自顾离了里屋。
到了院儿里,他先是给火炕加了把柴,又把昨夜尚未吃完的饭菜热了热,兀自端进里屋,这才离了寡妇家。
听着王土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云封隽娇羞的啐了口,臊红着脸小声嘀咕起来。
“呸,牲口买牲口,真不晓哪儿来的劲头,折腾大半夜都不见乏了身子。”
......
话分两头,却见王土旺离了云封隽家,径直向东市而去。
待到了东市,先寻了那卖牲畜的牲口市;
一进市场,羊咩咩,牛哞哞,驴欢骡叫,好不热闹;
这里不仅有京畿三辅周边的农户,更有不远千里从塞外赶来的胡商,嗅着空气中的粪便臭味,王土旺草草逛了一圈,发现牲口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卖马的
不仅西北的高头大马没有,就连川蜀的西南山地矮马也无;
他本还想着买匹马,若在战场上吃了败仗,起码好打马开溜,这下直接偃旗息鼓,断了念想。
又挤在人群中逛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寻了家门庭若市的牲口摊子,准备买驴。
他对付驴无甚经验,但对付人,却是专业的。
没多少废话,凭着泼皮和兵痞的双重身份,他便以四两银子,也就是十二贯钱的价格,从市人手上买到了一匹毛色光亮,筋肉壮实的毛驴,顺带还把这头母驴后面跟着的那头小驴崽子也牵走了。
望着王土旺牵着毛驴离开的背影,驴商人瞧着手上四锭新崭崭的银锭子,哭笑不得。
驴是好驴,银是好银,公平交易,谁都不亏;可就是和这等凶神恶煞的客官做生意,怪渗人的。
就在王土旺牵着毛驴一路归家时,寡妇家小院的厨房里,云封隽正刷洗锅碗,她到底有内力傍身,倒不像晴儿那般乏透了身子。
锅碗瓢盆叮当响,却听身后一声冷笑。
“云封隽,你终还是把自己交出去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云封隽只扭头瞥了眼双臂交叉架在胸前、倚在门框上的柏曌子,又自顾自美滋滋的洗起了碗。
见她这般无视自己,柏曌子小脸一沉,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光芒,兀自道:
“吾还以为你会用那黯魂香,谁承想你竟这般不检点,屈身泼皮。”
“俺又不是你。”云封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是白莲圣女,俺就是个卖豆腐的,得见良人,自当许了。”
“你管那王土旺叫良人?你莫非忘了自己来京的目的!”柏曌子恨铁不成钢的说着。
“没忘,也不敢忘!”云封隽兀自将洗好的碗摞成一摞,又取过炊帚开始刷锅。
“莫扯那些,俺从小看人就比你准,尚在山东时,瞧瞧你身边围的男人,圣王、青龙使、玄武使...皆是心里藏着奸的;
独那白虎使端是个痴情种子,人也不差,你却嫌他不上进。
且瞧好吧,老娘武功天赋不如你,但挑的男人可比你的攒劲多了。”
说到这里,云封隽又想起王土旺折腾大半夜不带停的劲头,顿觉‘攒劲’这词儿用的极妙,竟不由自主的咧嘴吃吃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