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中,排排白烛将殿内照的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殿上,乾元帝盘坐蒲团之上,一身道袍,周围围着幔纱,身影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臣王土旺,参见陛下。”
“起来罢。”平淡到近乎不含任何情绪的嗓音响起。
“谢陛下。”
王土旺麻溜起身,略有放松的拍了拍前摆,露出那副乐呵笑脸。
“陛下闭了十日关,叫臣瞧着,却似闭了百年般,仙气都快溢出来了。”
论溜须拍马,这厮泼皮绝对是帝国最最顶尖的那一小撮,言语辞藻虽不华丽,却将好搔到乾元帝急于求成的痒处。
幔纱之后,乾元帝微微一怔,嘴角随即勾起一抹玩味浅笑;
“偏你油腔滑调,恁多群臣见了朕皆战战兢兢,怎你就这般轻浮?”
“嘿,心头有鬼,见了光可不得藏着掖着,纵强颜欢笑,却也瞒不住官家天眼。
臣老实巴交,自打官家闭关,余事不问,日夜守着禁宫左右,家都不曾归二回,这般尽职,岂有忧虑之理。”
“是啊!”蕴着些许感慨的嗓音自那幔纱中传出。
“群臣见朕皆欢颜,殊不知朕参悟天人,一眼便瞧出他等蹩脚,独你这厮夯货是真欢喜。”
看得出来,闭关十日,乾元帝长进颇深,倒不是功法的长进,而是观人的能为长进。
闭关需入定,入定需摒弃杂念,而那杂念如野草,岂是那般好根除的,越是安静独处环境,人越是想得多,想的深,如此一来,寻常有些想不通的问题,倒也想的清楚,故这般长进,算不上稀奇。
乾元帝这次出关,历遍群臣,感慨着实颇多,一时间竟止不住嘴;
“学文练武,货作帝王家,终究是货啊!朕观来观去,竟寻不出一二与你这不学无术的小无赖一般真心赤诚之人。”
“官家怎这般反来嚼咬人,谁言某不学无术了,那兵法三十六计某学的顶呱好。
再言之,臣的计较在阵仗上,眼下无甚战事,自不会学那起子朝臣夺权,自个多添烦忧不说,愣的讨人嫌。”
“偏你是个会弄嘴的,甚胡话都往外蹦,直把朝堂群臣连带朕都骂了进去,仔细你的皮!”
这话瞧着是责骂,可但凡对皇帝有丁点了解的人,都晓话中蕴着的亲切。
幔纱帐外,常伴伴恭敬低着头,嘴角噙着难以察觉的浅笑,心中感慨。
还得是王将军啊,此前官家便好似一座沉默着随时都要喷发的火山,然现在呢,心情明显大好,最明显的表现便是话多了。
下头,被训斥了句的王土旺也不在意,摆明一副挨惯了骂的皮实模样,直言道:
“官家此番出关几日啊?”
这等顶级机密,寻常官吏莫说问了,便是不小心听到一言半句,都难逃脑袋搬家,偏他权倾朝野,职责又是戍守禁宫,端是问的毫无压力。
“何出此言。”乾元帝反问。
“嘿,某这不寻思可以休沐几日嘛!
某那俩婆娘如今也归了家,将好领去京兆府衙门登记造册,免得官家下次又想当某岳丈。”
“滚~”
笑骂声响起。
闻声,王土旺缩着脑袋,自怀中掏出合二为一的完整禁军虎符,大咧放在一旁侍奉小黄门手上。
“官家,小臣告退!”
瞧着这厮似是卸下千斤重担的离去身影,乾元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骂出声:
“滚回来!”
大殿门口,前脚刚出门的王土旺动作一顿,眼角一抽,怏怏转过身子。
“官家可还有别的吩咐?”
“明日此时,殿前听宣!还有,朕赐你的虎符,岂有这般易手道理,奉着滚回去!”
再度揣上虎符,王土旺离了福宁殿,可刚刚走进通往外廷的甬道,后头常伴伴中气不足的叫唤声就响了起来。
“王将军,王将军,等等吾!”
王土旺停下脚步,望向身后。
“常伴伴还有甚事?”
常锦老远屏退身后俩随行小黄门,匆匆跑至近前,扶着胸口喘了二气,这才低声开口;
“王将军,官家口谕。”
“但请直言。”
“陛下内帑...空虚,须的补充。”
这话到底有些难以启齿,脸皮厚实如常锦,亦说的磕绊。
闻言,王土旺大刀眉瞬息便立了起来,竟直言道:
“官家是吞金子不成,某晓官家花银子如流水,可此前抄卢统领家财抄了那般多膏脂,都吞吃靡费完了?不至这般快罢!”
“这...”常锦也不知如何作答的好,只盯着王土旺视线,硬着头皮,“官家...官家修了丹房静室,用材...还有掖庭选嫔...”
得!那厮狗皇帝起建筑了!
修仙,财地法侣,财排第一位,炼丹的耗材、丹炉、丹房、静修的密室,更别提这狗皇帝修得还是人丹法,须的纯洁小娘子真阴;
这女子入了掖庭啊,吃喝拉撒皆需花销,还得端着皇家体面,愣是靡费良多。
这年头,皇帝也不好做那玩完了就丢的渣男啊~
简单思索了番利弊,王土旺点头应下这差事;
若叫别的朝臣领了这活计,铁定是不会对富户下手的,故这银子,只能从平头老百姓身上割;
而以他之权势,肏翻一两个豪门勋贵算不上大事儿,出手一次保管半年,自己也能从中克扣点,勉强能接受。
至于未来乾元帝宾天后的反噬,那时候他早溜高丽画地为王了,若想拿他,战场上见真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