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一番梳理,王土旺顿觉这打油诗背后之人算计精妙无双,愣是瞧谁都像坏人;
武官有可能,毕竟离间自己与太子,扳倒自己才好有出头之日;
宦官有可能,毕竟乾元帝制宦颇严,眼下朝中四权分立,压根没他等插手余地,掰倒一个两个的,也好填补空缺嘛!
文官集团那就更有可能了,先不说以文抑武的国策,便是晋淮蜀三党暗中支持的皇子都不同,里面弯弯绕绕也忒他娘的多了;
至于受害者太子,这厮瞧着老实,大概率也是蔫坏的;
此番将自己接下来的反应算计出来,若自己一意孤行,他便可以扮作受害者的模样卖惨,若自己退让一步,那厮便保住了跳出来找事儿的崔氏子,既打击了自己的声望,又给属下打了个样儿;
毕竟他也要人支持,也要照顾到手下方方面面的情绪;
若是就这般毫无作为的舍弃了鼎力支持他的崔氏,岂不叫手底下的人寒心。
归京第一遭,已然登上朝堂大舞台的王土旺就吃了个下马威。
暗地里的人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会打仗没甚了不起的!中京一地,有的是会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高手,你越是莽撞,越是有人乐得将你作刀俎使唤。
中京大舞台,有胆你就来!
暗地里的人出了招,流言蜚语+挑拨离间,超能力系阴招,对付格斗系效果拔群,奈何王土旺这厮压根就不是格斗系,他他娘的是个恶系,压根就不吃这套;
琢磨了好一会,土哥终是甩了甩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中京大舞台,有胆你就来,一家割一刀,统统给某掏;
“来人,传某军令,京畿大营调一营神策入城,挨着朱雀大街抄一遍,挨家挨户收保护费!
一户门面的收五百两,两户门面一千两,依次递增,不给就搬空店面,薅夺店契,谁敢阻拦统统打断一条腿!
理由....额...就以朱雀大街乃官家出行之要道,需好生整治一番,以防私藏贼寇刺客罢。
另叫瘦猴给某写几封上疏,晋、淮、蜀、太子、宦官、勋贵,一家选个五品实差官,拢共五个...啊不...六个,老子明日进宫朝议,挨个弹劾他娘的!
再把门外那混球小子攮一顿送回东宫去!
对了,给计相郑玄、中书令燕忿真、判门下省事史思明递个条子通个气儿。
告诉他等,某要发飙了!”
甚叫屋梁啊,砖儿瓦儿落下,大家脑袋都得流血长包!
这黑手躲得好,咱土哥是没本事把他揪出来,可大家若想过安稳日子,要么群策群力把他揪出来,要么就等着砸头罢。
借力打力,说的和谁不会一样!
从始至终,王土旺虽有感慨,却从未因此事劳烦过心神;
乾元帝求长生那是必然的,只要皇帝离了朝纲,王土旺就是那个稳固国土、使契丹西夏不得寸进的定海神针;
盖因如此,他和散播谣言的幕后之人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岂有烦忧之理。
简单布置完,王土旺神清气爽,乐呵起身,迈步就往前院走去;
银子虽凑手,但谁也不会嫌多嘛,大不了充作军费,也好给魑魇军的弟兄们开开荤。
西城康平坊安喜侯府,王土旺恃宠而骄,压根没往心里去,东城,一假山林立,花开满园的后宅内,一寻常儒生打扮的老者捋着颌下长须,正与一方脸阔口的中年男子对弈;
两者对弈,盘上黑白交接,杀得有来有回,就听那长须老者浅笑道:
“逸川,此棋差一招,汝怕是要输喽~”
闻他言,被唤作逸川的中年男子并不甚在意,只盯着棋盘,轻轻一笑,微微颔首;
“蔡师棋艺精妙,早已过了不拘于形的境界,吾输的不冤。”
“你啊你,善听人言,能算会断,殊不知成也此招,败也此招。”
两人似是在说对弈,又不似讨论那棋盘,就见这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投子认输,缓缓起身,拱着手冲老者恭敬下拜。
“乞蔡师教学生。”
见他这般,被唤蔡师的老者依旧盯着桌上棋盘,捋着长须,漫不经心点拨道:
“驱虎吞狼,何为虎狼,虎狼不分,岂不晓狼狈傍地走?此为其一。
驱虎吞狼,虎为何虎,凡虎咆哮,鹿豚惊颤,山民闭户塞窗,虎亦无可奈何,可这虎若是伥鬼随行的山君呢?何以驱得,不晓反噬?此为其二。
驱虎吞狼,虎有吞天之志,岂不曰引虎入室,反受其灾?
逸川,你这一手落子,轻率了!”
老者一连三句反问,又以结论一言盖棺,也不瞧对面沉思的弟子,接着,似有感慨的唱了起来;
“灌溉申椒结三丛,妙曼辛味各不同;
夏末初摘味清啖,青涩不补肾精阳;
秋初再采尝鲜看,却嫌余味不悠长;
中秋收的最后子,滋味悠长却伤肝,伤肝呐~”
明面唱的是花椒,暗里说的是甚,中年男子岂能不知;
他老师这是在用随口一做的小诗,责怪自己与那韩王赵衢走的太近,还把自己女儿巧娘嫁给他作良娣的事儿呢!
申椒即是花椒,花椒多子,吉祥意思被历朝后宫所取,椒可代指皇后、后宫;
故椒子便是皇子;
申椒八九月可采,采摘时辰不同,成熟程度不同,其味亦有细微不同;
这老者以申椒比皇子,以时辰喻先后,评皇子能为,嫌太子无能,空有深沉心思,厌楚王轻浮,行事流于表面,最后亦瞧不上韩王,认为他虚伪,现在下注,未来恐有反复。
一番言毕,这白须老者忽的烦躁起来,竟挥动袖子将满盘棋子扫落,不断叹气,自顾摇头低言;
“这...唉...这哪是果子的问题,这结果子的株儿就不行啊!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