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行义举之事,其实算不得聪明,毕竟太容易招来祸端,反倒是害了自己,在这一点上,其实很多人都做得足够好,说是欣慰吧,其实又是一种悲哀,君子慎独这个道理,其实不应该被这么曲解。
可是在这个世道上,势利的小人多了,也就没有这个讲究了。
也是因为这个,世上的好人才越来越少,人总在不知不觉之间走了很长的路,可惜最终却没能想起,自己脚下的这条路究竟正不正确,君子当自鉴这个道理,很多人在自欺欺人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
这算不得一种罪行,只能说活的很辛苦……
一处市井之上,可以说的算是人来人往,毕竟晚市刚刚关没多久,不论是刚买完东西的,还是准备收摊了回家的,全都堵在了一起,人流因此也就退的没有那么快。
在坊间对面的一个赌钱摊子,一群汉子围着起哄,表情可以说是极其的兴奋,这是外城唯一一处可供消遣的地方,也是汉子们经常光顾的场所。
可说是如此,其实下注的人非常的少,基本上也就图一乐,不论输赢,其实赚的亏的都不多。
毕竟有时候只是为了博个彩头嘛,倒也算是让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有个归宿,这儿的瓜子茶水极其便宜,也算是一个极好的经营手段,虽然一天从头到尾算的不算多,但至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彩头,随时日积月累之下,其实也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
男人们围观得可以说是十分的尽兴,每一次庄家的开布,都让他们激动的大声呼叫,不论赚钱的是否是他们,都能如同指点江山一般的爽朗大笑道。
“我就跟你说压大嘛,你不信,现在瓜子钱没有了吧,我跟你讲,我要是出手能把一杯小酒的钱都给赚回来,只不过今天花的到头了,剩下的得留着回家给娘子,你等明儿个,我绝对露一手给你看看。”
一名糙汉拍拍胸脯爽朗的说完,却是被另一名精瘦汉子打断道:“得了吧刘铁牛,你要是真的赢钱了的话,也不至于今天连下注都没下多少把。”
刘铁牛见王三那小子戳自己痛处,不由得咬了咬牙道:“那是我昨天赢了之后换酒喝了,你这家伙就只会刨墙角,开口没一句好话,手气又背到了极点,现在还好意思来打击我。”
王三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的鼻子,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啊对对对,我不说你行了吧?就你机灵就你会说,咋连隔壁钱丫头都追不到啊?”
怼人不揭老底,王三这话让刘铁牛有些不忿,刚想着要怼回去之时,一旁的人也开始安慰这俩发生口角的家伙,最终才没有吵起来。
本来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平日里或多或少的碎嘴也还是有的,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许多时候劳累了一天,自然也该有消遣的方法,再说了也不是女人,有些玩笑话说说也就过去了,自然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劝和拉这口角的人里,有一位身穿白衫的公子哥,俊俏白净的脸庞上,卧着皎洁的眸子,含带着两道微弯的柳叶眉,给人一种素雅柔润的舒适感,这股气质就好像与生俱来一般,印象清晰的同时也并不让人觉得别扭。
这赌坊里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一位公子哥,可既然能够放弃内城里那些风花雪夜的场所,来他们这充满着烟火土气的地方,就可以看的出这个人究竟如何了。
至少不是什么品性孤高的人。
王三直接过去躲在了他的身后,不过刘铁牛死活都想扑过来给他一比兜,白衫男子就这么挡在中间拦着,可是刘铁牛是打铁的,气力本来就大,虽然确实是在开玩笑,可是那身子粘过来时,且不说白衫男子本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这坊间里边本来就拥堵,男子还没来得及站稳跟脚,就被几人推挤得就快跌倒。
而一只手此时缓缓地伸出来扶了一把,将那三人即将倾倒的身子给托了回去,让那些伸手想要拉人的人不由得一阵惊讶。
吓了一跳的刘铁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而后双手搭在白衫男子的肩头上,语气有些郑重地问道:“没事吧这位公子。”
白衫男子摆了摆微微笑道:“无碍无碍,不过口头之利,其实没有必要动手的,有些时候出手即伤,玩笑话也会变成死仇的,这些都需要谨记。”
这话说得刘铁牛有些云里雾里的,他自己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多,毕竟说句实在话,他和王三还算是自己人,关系也是亲密得很,没道理因为这么一件事就闹翻才对。
所以男子说是这么说,刘铁牛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过去伸手搂着王三的脖子,而后便笑着往一旁走去,毕竟自己最听不得这大道理了,要不然自己当初也不会早早地跑出学堂,接过他老爹手里这铁匠的活儿。
见到刘铁牛离去,白衫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脸颊带着微笑地收了收自己的袖口,而后也朝着人群中慢慢地挤了出去。
来到访间门口的男子此时双手负于身后,身上的气势多了一股柔和感,让人觉得有些如沐春风。
一名有些俏皮可爱的女孩迎面走了过来,眼神里满是欣喜的神色,伸出手对着男子说道:“老爷老爷,你看。”
女孩摊开手掌后,里边躺着一只看起来极其可爱的花簪子,做工算不上是多细腻,但要说讨小女孩的芳心,其实也已经是足够了。
男子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头却看着左手边那摆着小桌吃着卤粉的人,跟着轻笑着说道:“别说还挺好看的,老爷我昨天给你的银子够不够花呀?”
女孩朝着男子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将簪子握在自己手里的嘀咕道:“这也才花了十个铜板,那银子怎么花的完嘛真的是。”
听着女孩的抱怨,男子却是笑着转移话题道:“鹭鸶,我们要不要吃一碗粉啊?”
闻着旁边传来的香味,女孩子自然没办法避得了那贪吃的性格,咽了口口水后轻声的笑笑道:“我胃口小,老爷你给我点一碗小碗的就行。”
男子听了这话后,却是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肩头,轻笑着说:“那你自己去点不就好啦?点完到时候再喊我。”
被男子取名为鹭鸶的女孩鼓了鼓腮帮子,然后轻声的开口问道:“那老爷你在这干啥?”
“等你。”
鹭鸶也没有抱怨,反倒心里还是有点小开心的,没办法嘛,毕竟谁不贪吃呀,自己去点的话,就可以趁机点些好吃的了,老爷不知道就不用担心他嫌弃自己这丫环幼稚了。
虽然表面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但女孩跑起来还是一蹦一跳的,看得出来十分的开心。
男子轻轻的摇摇头,不过又是招了招手道:“到时候记得走回来啊!我在这坐等你。”
鹭鸶回头看着自家老爷坐在了别人那桌前面,虽然说是有些不解,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簪子揣进了兜里,嘴里哼起了好听的歌谣。
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眉宇之间有着些许的无奈,不过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小丫环长不大的样子。
男子直接坐在了自己身旁的那张四方桌前,面前便是一男一女,只不过对于男子如此突兀的行为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下奕博,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白衫男子对那男的自报姓名,算是想要交好的态度,不过那一袭青衫的男子却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给自身旁的女子夹了一筷子菜后,这才慢悠悠地对着男子问了一句:“江南道的奕家?”
奕博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答道:“公子好眼力,不知尊姓大名啊?”
其实刚刚在赌坊里,奕博很确定就是他出手相助,现在能够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家世,确实是不简单。
这一男一女,便是从陈天行手里走掉的林砚和岑曦,在见过陆御中之后,其实算是完善了自己的些许大道,但还得再沉寂上一段时间,毕竟经过那一役后,自己的筋脉早就已经被损耗了一遍,要恢复自然得是时间的问题,不多耗些时间,甚至都有可能留下祸根,这对于现在的林砚来讲,自然是不可能忍受的事情。
但至少身上的气机在两个人的气府之间,已经是能够转换自如了,不再是半拉子不到就只能二选一,现在的林砚再怎么讲,也算得上是位有着造化境特性的气运境高手,虽然说出来十分的绕口,但其实十分的好理解。
而现在摆脱了陈天行之后,他都在想要不要顺着扬州再下去,最后去江南道那边看看,只可惜先到苍州就太远了,不然他心里还是想捎带上江姐那小子的,以前装模作样学着“高手访山”时,便对自己说过以后他要去江南那边看看,而且实力如此高强的他,就应该要住在江南这种地方。
如果能够趁着如今秋末过去,江南四道的腊梅春花,其实都还有机会见识见识,不过这些也得出了扬州再说,她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其实都有优先好好地定夺一番,但这些其实也都算是后话了。
林砚呼了一口气,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奕博,尽管他是奕家的嫡子,也应该不晓得悬阁的身份,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什么都不说,这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免贵林氏,至于我的本名嘛,奕公子就没有必要问那么多了,我们武学世家的平日里要出来都很难,这一次也是瞒着家里人,带着舍妹出来透透气,还望奕公子理解。”
后头谦卑到这种地步,奕博自然也没有为难,反而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那边有缘了林公子,我也同样是出来散散心的,就是现在管的实在太严,想要混水摸鱼出来也不大好混啊。”
仅仅是如此简单的这么两句话,其中包含试探的成分就足以将二人各怀鬼胎的心理展示得淋漓尽致了。
林砚心里冷哼一声,身为奕家嫡子,名头可没有那么小,南唐为官有望成为最年轻尚书职的人,这可是卫赋亲口说的,这句话的含金量可以说是可见一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才是两年前,那个时候这位奕家嫡子也才刚刚行过冠礼。
不过对于奕博来讲,这个“林”姓倒也让他联想到了种种的可能,除去林家那几位比较年轻上进的家伙,加上又有着武学根底的,甚至都还能够联想到武当山一脉去,那其实也有一个姓林的道长,其实年纪应该也差不多相仿。
林砚将一盆虎皮猪蹄挪到了奕博的面前,轻声地询问道:“对付几口?”
奕博微微地笑着摇了摇头推辞而去,眸子上那两条柳叶眉弯了弯,瞧着这模样实在是好看极了。
见他自己如此的客套,林砚自然也没有强求,人各有自己的爱好,但其实自己也很清楚,有眼缘并不意味着想攀交集,他自己其实也是十分赞同这么一点,以至于刚刚出手相助后,现在自己都有些后悔了。
知道林砚内心反应的岑曦,此时一边小口地嗦着粉,一边轻轻地憋笑,看得出来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而这一切林砚自然也是知晓,只不过除了无奈还有什么办法,就算是自己手欠了,莫名其妙地招惹来一个打扰自己吃饭的家伙。
原本跑去前头打粉的鹭鸶,此时已经是端着热气腾腾同时而又飘香四溢的卤粉回来,轻轻地放在了自家老爷的面前,而后又是捂着自己的耳朵,毕竟刚出锅的,还是有那么一点烫手。
而后又十分有礼貌地对着林砚和岑曦施了一个万福,这可是她身为奕家丫头的修养,阿嬷说过了,在外边不论是主子见谁,都不能让主子没了脸面,这礼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这一点她就自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
林砚和岑曦自然是笑着点头回应,而奕博见她这般乖巧,刚想着要怎么夸夸她,可是还是没有说出口,便换了一个话题道:“点了多少啊?”
鹭鸶嘿嘿一笑道:“不多的老爷,也就两碗啊,你也知道我胃口小的,还有我自己那一碗,我现在就去端,你可要等我哦,不可以偷偷尝。”
女孩一边跑着,声音渐渐小声起来:“等我过来再一起吃。”
奕博开口回应道:“你自个慢点,不要摔了。”
而后便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着林砚两人笑着道:“小孩子,还请见谅。”
林砚扒拉了两筷子,却是开口笑道:“没事,能理解能理解。”
鹭鸶去而复返,奕博确实是一筷子都没动,女孩检查了一番之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奕博也是一阵苦笑,而林砚这一对已经是吃完起身准备离开了。
奕博眯了眯眼道:“林兄实在是高超啊,体内的气机如此雄浑,说不定以后还能位列地仙。”
林砚也是没有想到,这儒家子弟,居然还知道这种修道之上的高层境界,不过其实想要去了解的话,也绝非不可能的知晓的事情,林砚也并没有多么大惊小怪,而是挠了挠头对着奕博笑道:“奕公子缪赞了,我的资质其实并不高,能够走到这一步纯属侥幸,若是还能够更进一步,那自然是一件值得欢喜的大事。”
听了这话的奕博夹起了一口粉送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后微微一笑道:“林公子不必托辞这托辞那的,以后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还得希望公子看得上我,能够请我观摩观摩仙人之资究竟是如何的。”
林砚听了这话,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心里想的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话里头可都是满满的算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话其实说的并不怎么明显,但林砚也觉得他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自己不可能会当真的。
当然不可否认他是一个聪明人,而且奕博的身上,其实也是同样让林砚感受到一股压力,这就证明这个人的手中是有不俗的底牌的,这一点还是需要着重注意的事情。
林砚对着奕博抱了抱拳道:“奕公子,我们两个还有事,就不叨扰你用餐了,我们有机会下次再会。”
奕博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这一次连却头都没有抬起来,而是边吃边说道:“说起来也算是我先叨扰了,不过我想我们的下一次见面还是会有机会的。”
林砚淡淡地点了点头,此时起身的岑曦对着两人行了一礼,林砚便拉起她的手走了,毕竟这一次来扬州,其实还是要来见两个不算多熟悉的故人。
奕博这人藏得太深,按江杰的话来讲就是,脸越白的人越爱把自己往深了藏,这种人的心反而是黑的,所以平日相处之时,能不走近就尽量不走近,毕竟太会算计,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