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未尽,桃花此时已经是浪漫朵朵。
这人间春色多是烂漫,可在沙场之上却彰显不出任何的风气,血腥的浓烈早已经盖过了人间所有的美好,孤魂野鬼都在晚间哀嚎,将士都从心理上麻木了,毕竟死的人太多了,已经到了浸透百里血红的地步。
可其实就连主帅也十分的无奈,这种日复一日,永远没有停歇的战局,才最让人感到无奈和窒息。
虽说是阵前搏杀,可真相却是今天你啄我一口,明天我砍你一刀,打打杀杀死的只是人,战局却我去没有变化,不打又完全不行,吃亏的就只会是自己,这就成了一个很难改变的死循环。
徐州和楚州如今就是这么一副光景,而青州之外靠北一带的战线,则处于互相都提防着的局面,谁都不想先动手,毕竟北地城池即使占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与其耗费兵力辎重,倒不如谋而后动,尝试着不战而屈人之兵。
所以这些年来,夏朝与南唐在北边的战线上,其实交手并不多,让人觉得各自都有些怠慢了点,这也同样是南唐这边祁党这些年如此“闲情逸致”的原因。
毕竟幽州和青州两地,还有两位藩王把持这军政琐事,这也造就了人们习惯性地把战场和战局的目光投向徐楚两地的原因,当然这一点并不是主要,毕竟最近霞州与明州的大规模交战,也引起了不少的目光,投入的总兵力更是超过了二十万,这也让其他战线再也不敢升起事不关己之心,也算是做到杀鸡儆猴了。
青州这边最近染上了疫病,搞得许多的人全都人心惶惶的,生怕自己今天躺下,明天起来就已经中了大奖了,这么一来,街上不仅没有什么人走动,全都窝在了家里,人死了不少且不说,就连农田也是成片成片的荒废。
青州广长王府,李广兰一手拉开了一把椅子,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的貂皮毛毯上,手中握着一封还未拆开的书信,嘴里有些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之后,又是皱了皱眉头,一脸焦急的模样刻在了脸上,让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广兰满脸的喜出望外,直接就站了起来,果不其然,一名身穿便衣的士卒被放进了王府,李广兰丢下手中那还未开的信件,直直就朝着门口跑去。看书喇
那士卒进门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李广兰,立马跪地磕头,却又被这位藩王直接搀扶了起来,李广兰还一脸不悦地对其笑骂着,让他赶紧脱裤子放屁,别老磨磨蹭蹭地做这些俗礼,憋得一起难受。
那士卒立马就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递给了李广兰道:“王爷,这就是从京城那边寄过来的加急信件,您请过目。”
李广兰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书信,一目十行地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之后,不由得眉头紧皱起来,一把将手中刚拆开的书信撕扯成了一堆纸屑,而后愤怒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旁的士卒见李广兰这副模样,身子也是有点颤颤巍巍地不知所措起来,语气也是有点颤抖地问道:“王爷,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啊?”
这话一说李广兰就来气,一脚将一边的椅子踹飞了出去,而后一脸愤懑地怒骂道:“狗日的祁羽,真他娘的以为老子脾气好,要不是皇上把我的封地调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还不伺候他呢,真以为老子就一直得看着他们祁党的脸色行事啊?赵右员要是没有老子帮衬着,早他娘的剩一堆尸骨了,现如今还反过来咬老子一口,这群狗日的武夫真就是狗咬吕洞宾!”
那士卒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挠了挠头不知道要说啥了,虽然他早就料到了京城那边会是这么一个动静,但还是没有想到他们会答应得这么的利索,哦不对,应该说是拒绝得这么的利索。
原本青州三郡这边因为这几个月的瘟疫一事就已经够不容易了,可现如今在这种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光景下,跟那位祁党左军校尉借又借不到,后者还美其名曰自己手头上也是粮食紧缺,对于这件事,哪怕是请示朝廷,还被祁党带头的祁羽驳了回来。
确实是有些不可理喻,李广兰提起了一旁悬挂着的毛笔,重新铺开了一面纸张,在那桌案之上,而后刚蘸满墨水准备书写之时,却是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重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一手撑起了自己的下巴,一脸无奈地重新拿起了刚刚被自己丢在地上的书信。
缓缓地打开了书信的封面之后,引入眼帘的便是“梁王书”三个大字,这封信正是远在楚州的淮齐所写,里边的内容自然是关乎到他们之前的计划,毕竟还有孙密的参与,如今明州那边已经动手,这种底气之中,白擎这种神队友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再看看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玩意,李广兰多少开始觉得有些心力憔悴。
一整封信读完,李广兰才少少觉得有些心理平衡,淮齐不愧是连夏朝都胆寒的帅才,连这种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都能料到,汉中那边的三个粮仓,可以直接特批一个给他,算不上是什么储备粮,但是对于现如今的青州三郡来讲,无异于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妈的,早知道就不对祁党那群玩意报以希望了,同块方寸同个屋檐之下,都如此视而不见,有时候还真不如别家的杯水车薪。”
李广兰抬手将淮齐的那封信重新折好,而后又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之上,重新在刚才的纸张之上舞笔弄墨。
一旁的士卒见李广兰心情大好,不由得请示道:“王爷,末将还能不能回去原先的职务?虽说末将犯了酒戒,可如今当了都快一个多月的打杂的了,实在是难受不已,每次回营还免不了被原先手底下那群兔崽子嘲笑,你就看在末将这一个多月来任劳任怨的份上,准了吧王爷。”
一番话说完,一旁奋笔疾书的李老营长广兰却如同置若罔闻一般,完全不去理会他,那士卒也是尴尬不已,可即便如此,他今天怎么说也要把原有的职务给捞回来,不然明天回营就得轮到他这位老营长站岗放哨,他可拉不下这么一张老脸,要知道营里那些臭小子,原本可都是他手底下的。
李广兰写到了一半,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道:“怎么还不走?敢跑去戒备营那边偷喝酒,那就证明你是有本事的,现如今怎么会在意原先一个小小的营长?你这至少得是未来三品将军的料啊,一直做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营长,对你王慧来讲,未免太屈才了点吧?”
王慧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王爷,不由得白了一个白眼,这啥跟啥嘛,酝酿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不忿地埋怨道:“王爷言过了,要是能真做个将军,我现在还至于在您手底下当这么一个小小士卒?未免太可笑了点。”
李广兰嘿嘿一笑,而后重新拿起了毛笔,边写边对着王慧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圣人所说的话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本王还没饿着你呢,你当然还差最后一步,要想成为人中龙凤,你就得自个争气,要知道本王一向很看好年轻人,特别是你这种潜力无限的年轻人。”
王慧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言语,不由得在内心更加无语了一番,这他娘的明显就是在忽悠自己,还敢不敢在用心一点?想忽悠也得忽悠得像一点啊,这又是什么意思,完完全全就是没有把自己的请求听进去呗,那自己还在这儿浪费表情干嘛?还不如直接就一走了之的了。
王慧刚想禀退,此时的李广兰却是停下了笔锋,使劲地将纸上的墨渍吹干,而后对折塞进了一张新的信封里,交到了王慧的面前。
“行了行了,先不要在这儿跟本王扯淡了,你先把这封信带到渡口那边,让副营的弟兄赶紧送到汉中知府那边去,到时候好派人把粮食押运过来。”
王慧挠了挠头一脸不解地问道:“啥玩意?还能有粮食,祁党那边不是说运不过来吗?啥时候成了王爷您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了?”
李广兰一拳砸在其胸口上,一脸不爽地说道:“要不然以前老是叮嘱你们多读点书,就是不听劝,现在倒好,整个人就跟满脑子似的,出去可别说是我带的兵。”
王慧一脸的不爽,这又是哪跟哪啊?这种情况下还能损自己,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这王爷干不出来的,不过很显然,王慧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造这样子的损怼了,心理素质早已经异常的强悍,反而厚着脸皮地问道:“那王爷办完这次的差事,回来末将就去读点书,学点圣贤道理,你让末将官复原职呗?”
李广兰一拳就甩在其肩头上,刚想着出口训斥一番,哪成想这小子直接一溜烟地跑开了,边跑还边对着愣在原地的李广兰说道:“既然不说话,末将就当王爷你答应了哈。”
这位南唐公认最没有架子,最接地气的王爷,此时此刻坐在了地上,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搭在了膝盖上,摇了摇头道:“屁大点官还一直敢自称末将,真不知道你小子哪来的脸皮。”
说是这么说,可他其实从未当面说过什么,想起他封王就藩之前,最大的愿望,也只是想着当个能够在归隐之时,领上一笔银子的杂号将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