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以南,便是那片一望无际的南海,不同于东海,南海在中原那边,自古以来就一直传闻着,南海世外便是蓬莱,那里住着天上下来的谪仙人。
前朝与各个旧朝的皇帝,基本上都遣过人出海访仙,到了南唐这一朝,南唐的天子却对成仙永寿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而大夏的那位死敌,也照样是把吞并天下,放在了首位,不过也只有近臣的练气士才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性的罢了。
此刻在南海之上,有一道白点极速地掠动着,在这湛蓝的“幕布”上,多少有些许醒目。
霜雪刚下不久,南海之上的天空,就笼罩着一大片的黑云,海面是下着牛毛细雨,淅淅沥沥的,却伴着呼啸的狂风,这让原本打算出海的渔民,全都躲在了家里。
细雨朦胧之中,霜雪之后还未消散,牛毛细雨到半道便成了冰碴子,落入了海水之中,那道白点拉近一看,是个一身貂裘的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脚尖点在了海面上疾驰。
仙人!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这个男子,同样是访仙而来。
李明绝的速度极快,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白浪,可雨滴却并没能滴落在他的头上,而是堆积在头顶十寸之外,变成了一团冰球,李明绝偶尔指尖一弹,头顶的冰球瞬间炸开,而脚底下的海面,也深深凹进一个数十丈的深坑,周围的海水冲而起。
李明绝突然停下身形,面无表情地说道:“隐藏气机吗?虽说你是个女子,可武榜第一就这点出息?”
“那就不要怪我,把这座南海搅个天翻地覆了。”
李明绝抬起右手,手掌翻成一把手刀,朝着海面一挥,一道无形的剑气凭空而下,好似转瞬间便可奔流千里。
在李明绝面前的海面,如同被切割开来一般,海水被剑气截断久久不能相连,连底下的鱼群也清晰可见。
随着手腕一转,在那切割面之上,又降下到长达五百丈的剑气长龙,与先前那一刀相比,更长更壮,气势也截然不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一口气所化,气机的转换如此之快,令人咋舌。
随着第二道剑气降下之后,李明绝大手一拍,以自身为原点,方圆百余丈的海水冲天而起,甚至连鱼群都夹带其中,随着雨水崩裂炸开,许多的鱼儿也都成了肉渣。
海水,雨水,血水,伴着鱼群的肉沫洒落而下时,这个号称南唐剑气最长,剑意最巧的男子,脸上布满了阴霾。
李明绝甩了甩手掌,再次抬起之时,还未拍下去,就被一道刚猛的掌劲包裹,狠狠地拍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在整个海面回荡着。
李明绝猝不及防地倒飞出去十数米远,却并没有沉入海水之中,双脚就好像踩在了海面上一般,擦出两道白浪。
李明绝松开了交错着的双臂,脸上带着兴奋,抬头看去,一位白衣飘飘,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脸冷漠地盯着自己。
“终于舍得出来了吗?”
南海女仙,正是武榜第一的南宫芸。
李明绝还未稳住身形,紧接着就有一掌死死地按压下来,应对之策,仅是抬手一把手刀直刺而去,那道掌印就被那磅礴的剑势直接贯穿开来。
南宫芸掌心虚按而下,那冲破“囚笼”的剑势,直接被拍得寸寸崩断,如同琉璃一般脆弱不堪。
李明绝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大笑道:“这才是武榜第一该有的气势!”
伴随其一脚踏出,海面之上窜起一条条的水柱,冲刷出许许多多的海水,四处飞溅。
李明绝单手负后,另一只手猛地一挥,漫天的海水瞬间变成一道道水剑,南海的这处海面之上,被如雾一般的剑气笼罩着。
南宫芸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掌印如同山印一般倾砸而下,海面都如同锅中沸水一般荡漾着,原本的一道道水柱,瞬间被压回了海底,有些在空中飞转的水剑,也被硬生生砸落毁去。
可李明绝却丝毫不慌,一手向前推出,身前身后的万千雨剑好似会排兵布阵一般,如苍龙过境,剑气凌厉地朝南宫芸绞杀而去,那沉重的杀气与气息,让人难以想象这原本是海水。
南宫芸却丝毫不在意,四指并叩而下,一道无形的掌力奔涌而去,与那条气势恢宏的水剑剑阵撞在一起,可结果却并不是僵持不下,那道一字长蛇的剑阵在交锋的瞬息间,就立刻溃败开来,甚至连原本的海水,也被磨灭成了水汽。
可李明绝原本就并不指望这座临时拼凑的剑阵能够建功,只不过是用来创造近身的手段罢了。
南宫芸并不蠢,自然知道这个男人的想法,可那又如何,剑修近身固然可怕,看她坐镇武榜这么多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一位剑仙持本命剑杀来,她也依然不惧,更别说是一位连剑都没有的剑仙。
南宫芸如同彗星一般下倾,而李明绝此时还未动身形,这个女子的心思很简单,不用等你来,我自往!
李明绝右手探入海水之中,再抽出之时,这只手如同从海里拔出一把长剑一般,只不过这把剑的材质,是南海的海水!
南宫芸那娘们表露的不屑,自己这同样是赤裸裸的嘲讽,不是自称坐镇南海天门吗?那我就刨你的门槛,照样能恶心死你。
不到一呼一吸的功夫,南宫芸便来到了李明绝的身前,一掌化作兰花状,轻轻地按下。
李明绝的海水长锋,瞬间就寸寸崩断,开玩笑,南海本就是这个女子的主场,在这里,哪怕是天门上下来人,也得死!
砰!一声巨响炸起,响彻整座南海,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久久传响,悠扬不绝,而李明绝也在这声声响之中,跌入海底。
南宫芸眯了眯眉眼,轻蔑地闭上,而后转身摆了摆袖口,将双手收回袖袍之中时,淡淡地说道:“回去吧,别来烦我,我没心情陪你浪费时间。”
可李明绝明显没把这话听进去,一柄巨大的水剑从海面汇聚,至少得有十几丈长的剑锋,如同从海平面中拔出一般,南海即是它的剑鞘,南宫芸在这柄水剑的面前,渺小如蚁。
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天上的云雨都被硬生生绞烂轰散。
水剑的剑锋朝着那如米粒般大小的南宫芸斩去,锋芒未到而剑气已近。
南宫芸不忙不乱地甩袖抬手,握住了那水剑的剑锋,就在双指并拢之时,这柄十几丈的水剑瞬间四散炸裂,脆弱不堪。
可这仅是表象,亲身体验的南宫芸可没敢有半点的轻视,可下一秒还是被掐住脖颈,撞入海水之中。
可却并没有沉溺于水中,海面出现一个圆状深坑,南宫芸被李明绝强拽着砸入海底,整个身子陷入泥土之中,可身上却没有沾半点泥土,连周围的海水全都被气劲弹至两侧海面上突兀地出现了这么一个大小十数丈的无水深坑。
可就在下一秒,坑内的南宫芸突然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的杀气磅礴席卷了李明绝,连同周围海面的涌动,都慢慢静止了下来,如同陷入了一股死寂当中。
此时李明绝的脸上挂满了错愕,他自己也没想到,南宫芸在动用天地气机之下,自己的身体居然如陷泥潭一般,连体内的气机以及周身护体剑气的运行,都异常的沉重。
可即便如此,到底还是气剑的集大成者,李明绝眉间一挑,当下的“死局”,好像被一剑斩断,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被一气斩断,而后海面上,李明绝的气机再度奔流千里,连绵不绝,剑气如虹!
南宫芸收敛了内心的杀机,不吝赞赏地拍了拍手:“不错嘛,能把剑气练到这种地步,你确实有资格得到我的认可,拿剑能破我的掌意的,除了卫宾那多管闲事的老家伙,你是第二个,不过你的成就应该会更高。”
南宫芸甩了甩双秀,双手负后,白衣飘摇。
“来吧,为了对你足够尊重,我将倾尽全力,不过,我劝你最好拔出你的剑,否则你可就要葬身鱼腹了。”
李明绝荡开气机,笑着说道:“不必了,我早已没有佩剑,不过我的剑,已经见识过阁下的掌了,看来有无兵器,对你来说,还真就无所谓了。”
南宫芸散开了气机,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悦,就像一个可以放开手脚尽兴玩耍的孩童,突然被告知需要出去赶鸡放牛一般。
“我不懂,你找我磨剑,砥砺你那残缺的剑意,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和那些老怪物们争一争?”
女子边说着,边扬起素手,同一时间,海面上汇聚出了一张水椅。
见南宫芸托着腮帮子靠坐下来,李明绝将身形拔高,畅言道:“卫宾,回来得有些突兀,在如今的剑林里一躺压,了将近半数意气,而……”
李明绝刚想细谈,却面露纠结,叹了口气道:“罢了,今日一战,是我输了,我李某立誓,此生再不踏足南海半步,绝不在叨扰芸姑娘。”
南宫芸脸色一黑,好像这句话,让她想起来什么不美好的回忆,可却总归没有发作,而是语气冷漠地说道:“你走吧,再不走可就得滚了。”
李明绝耸了耸肩,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脚尖一点,身子跟着疾驰而去。
就当南宫芸的身影,退出了李明绝的视野之中时,南海的海面瞬间狂风大作,海浪更是汹涌澎湃地翻滚着,李明绝立刻停下步伐,原地驻足地盯着南宫芸的方向,可下一秒,一股掌劲砸来,李明绝条件反射性地侧身一躲,可鬓角还是了两缕长发落了下来。
李明绝再度冲天而起,身形再度拔高丈余,飞速而去,自己走的时候也没撂狠话,没得罪她啊,此刻李明绝的心里,不由得呢喃了一句。
“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