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卿自然不知道赵济恒的内心所想,哪怕是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没办法啊,鬼知道师叔那家伙也说自己姓徐,自己在徐庆那边也留了底,自然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继续装下去了。
姜少卿拿起那道,刻着“魏”字的密令腰牌,疑惑地问道:“魏家的?”
赵济恒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二当家的。”
姜少卿嘴角微微一笑,多少有些唬人,不知道心里又有了什么注意。
上官仪并没有去拿那封密信,信是经过林砚的手的,她和姜少卿都见过,其中的内容是什么,就更不必说了,没见过的,也就只有徐戎戎了,没有办法,出门在外,改留的后手总得留,至于怎么圆场,才是另外考虑的事情。
赵济恒看着姜少卿,笑着问道:“徐兄有什么想法没?”
姜少卿将腰牌放下,笑着达道:“想法倒是没有,只不过赵公子有这两样东西,心里又向着徐家,如今魏家寻衅,为什么不直接去见徐会长?”
赵济恒听了姜少卿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间竟不知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总不可能说,我想让徐庆当我的老丈人,结果他不愿意,因此我挨了顿狗血淋头,后来偷偷拐走他女儿,被他杀到家里来,说要和我拼老命。
姜少卿见赵济恒这副为难的模样,也知道应该是有所苦衷,便笑着提议道:“赵公子若是信得过徐某,不如把这两个玩意交给我,让我去试试?”
赵济恒单手托着下巴,显然是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徐兄有把握见到徐庆会长?”
姜少卿哈哈大笑道:“何止是有把握啊。”
这句话,更加让赵济恒坐实了心里的想法,这他娘的不会真是珠茗商会的人吧,cao了啊……
姜少卿看着目瞪口呆的赵济恒,以为是自己走漏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巴,起身就准备告辞,可赵济恒却耐不住了。
“徐兄留步!”
姜少卿却也摆明了态度,直接坐回了椅子上,不想再说什么花哨的客套话。
见姜少卿摆明了态度,赵济恒也不再捉襟见肘,敞开心扉地说道:“徐兄有如此手段,不该埋没啊,青龙帮庙下,您这尊大佛看不上,可是珠茗商会不同啊,徐会长也同样惜才,如果您愿意效力,哪怕是武学秘籍,也能优先提供给你。”
见姜少卿嘴唇动了动,赵济恒眉开眼笑地问道:“如何?”
可姜少卿只是接过上官仪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小口水。
赵济恒多少有些尴尬,这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我在这坐了这么久,光听你赵济恒给我画大饼了,画了这么久,可却连一杯水都没给,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见赵济恒左右为难,姜少卿倒也没有再继续为难下去,而是拿起桌上那道魏家副家主的令牌,算是给了赵济恒一个台阶下,毕竟局面可不能就这样平静了,还得再乱一些,放长线钓大鱼,王易这条大鱼,可没那么容易上钩。
到时候林砚回来,就可以考虑动手了。
赵济恒见姜少卿突然变得如此的爽快,以为是对方答应了,也算替珠茗商会立了一个大功了,也便对着姜少卿抱拳以礼。
可这个青龙帮帮主不知道的是,姜少卿早已立足珠茗商会了,虽说徐庆是那种狗急跳墙的人,可对象若是一个半步气运,其实也不敢当面太过火。
事情既然办成了,姜少卿也不想在这边逗留,直接就让赵济恒收拾东西,跟他回珠茗商会。
这番操作倒是把赵济恒这小子给干懵了,什么玩意?老子千辛万苦的费口舌,不就是不敢去见自己未来的那个老丈人吗?要是有胆子去,还在这里给你废什么话?
赵济恒连忙拒绝,嘀咕道:“要我去,那老子的脸岂不是比扔粪坑上还遭人恶心?”
可姜少卿却轻笑道:“也是,凭赵公子的实力,哪里需要别人相助,青龙帮帮主天神下凡,周身那是龙气磅礴啊,一副天子气象,怎么可能葬送在小人手上,来多少个都是死。”
赵济恒一把就贴了过去,双手捂住了姜少卿的嘴巴,慌忙地说道:“徐兄可莫要胡说啊,谣言可是能要人命的啊,这么大个屎盆子扣我头上,我可不想当冤种蹲大牢。”
姜少卿想要掰开赵济恒的手,却被这家伙捂得死死的,直到姜少卿无奈地点头认栽,赵济恒这才松开了双手。
姜少卿揉了揉被摁出个红印子的嘴巴,白了一脸尴尬的赵济恒一眼,转身追上已经出了门的上官仪,头也不回,当赵济恒刚想出言挽留,得到的只有一根新鲜出炉的中指。
嘉玲郡的一座不起眼的别院之内,院内的正中央,种着一颗桂树,如今秋末时节,树梢上那如同繁星般的花,早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可即便如此,桂花香气依旧浓郁,飘满了整座院子。
桂花树下摆着一张太师椅,一名白衣男子摇着纸扇,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头青丝并没有用簪子盘起来,而是任由着散落垂下。
椅子的旁边,一名身穿着黑袍的男子靠坐着桂树,双腿盘着,上面放着一卷摊开的竹简,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呐,权利和欲望真的可怕,连感情都盖得过。”
白衣男子伸了个懒腰,望着白云飘飘的天空,心血来潮地说道。
桂树下的男子耻笑了一声,眼睛不离竹简,嘴巴却不留情面道:“装什么青天大老爷,你白许行白衣飘飘,却是最不佩说这句话的人,揽权熏欲,挑拨离间,还有谁能比得上你?”
白衣男子并没有生气,反而是一脸惬意地轻摇着纸扇,笑着说道:“哪怕是天上仙子,也经不住万里江山,玉盏金绸当聘礼吧?”
“仁义礼智信,多少诚愿生根发芽?贪嗔痴慢疑,多少心病无药可医……”
黑袍男子将竹简卷起一半,又一手掀开了套着头的袍子,打了个哈欠道:“得了吧,那是你们读书人的事,沙场上过吗?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就算了,可到头来,一言就可以决人生死的,照样是你们,怎么着?就那么想证明自己?”
白许行收回了纸扇,坐回了太师椅上,此时一名长相甜美的女子,端着一盆热水从偏房走了出来,放在了自家这位公子的脚前。
女子慢慢地给白许行拖下鞋子,白许行一手撑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捋起女子的一缕发丝,双指轻轻地揉搓着,轻轻地笑了笑道:“景行啊景行,你说你为何对我有着这么大的偏见呢?当年你墨家一脉出的事,可都是筱孺院的祸水,也不能都赖在我身上啊,怎么说你也是武榜十人,该有的魄力还是要有的不是?”
景行将竹简全都收了起来,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噗嗤一笑道:“我要是没有魄力,你现在能这么悠闲地跟我说话?就你洗这次脚,以后就都可以不用走路了。”
景行的话刚说完,那名女子立刻起身,拉起袍子从护腿处抽出一把短刀。
白许行摆了摆手,示意女子不用这般慌张,他自然不怕这种口头上的威胁,笑着回应道:“没必要吓我,我自小就胆小,当年在书院,我连拍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再说,我要是死了,墨家一脉的香火,岂不就此断绝了?”
景行挖了挖鼻孔,不屑道:“是怕脏了手吧?在我看来,这筱孺院给皇帝养的这么些奴才当中,也就你混得只开了,不过……”
白许行笑道:“不过也最离经叛道对不?”
景行捡起地上一朵还算完整的桂花,放在手心轻轻一吹,耻笑道:“你比我清楚。”
女子替白许行洗完脚,又擦了个干净,这才重新把鞋子穿好,端着水盆回了房屋。
一道身影越过高墙,直接一个空翻就落在了院子内,来到白许行的面前,单膝下跪。
来者正是在小巷截杀赵济恒的老妪。
阴云遮蔽了日光,秋风卷起地上的桂花,连着院子内的花香都一同消散,白许行缩了缩脚,微微蜷缩了一下,打开纸扇问道:“怎么样了?”
“不出大人所料,这盘局已经来了许多混水摸鱼的人,都不是善茬。”
白许行点了点头,趴在了椅子的护手上,一脸疲倦道:“东霜厂那边,有没有给你消息?”
老妪回道:“并没有,不过董禄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不对劲,接下来在安排上,可能会有些许转变。”
女子从偏房出来,怀里抱着一件外裳,手里还握着一把簪子。
“公子,天转凉了,先把衣物披上吧。”
白许行点了点头,接过女子怀里的衣物,披在了身上,而女子则是给白许行挽着青丝,别好发簪,一副君子儒雅的模样。
“东霜厂这些年,已经把手伸向了申屠家,我之所以让你顶替这个人,是因为暗地里绝不止这一颗钉子,你应该比我明白,这些年,申屠家有了太多的隐患,申屠令和如今的少家主都蒙在鼓里,我不管,我需要一颗拨动后不会弑主的棋子。”
“属下知道怎么做。”
老妪磕头回应了一句,而后瞬息之间就消失了身影。
景行撑着脸,眯着眼问道:“你不累吗?”
白许行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瘫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哪里敢……”
尘灰洒落,一擦即可,心蒙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