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lengin110和苏北坡的月票。..)
蛟龙出海,直上九霄。
一名将士一滴水,聚集三千成蛟龙。铁甲为鳞,长槊若爪,弩箭如浪涛。
当年在魏州时,李从璟率领从马直,也是如今日这般,脱离大阵直接杀向梁将,当时当日,李从璟于万军之中斩张朗首级。此时此刻,恍若彼时彼刻,李从璟带三千君子都,奔离正在交战的战场,向王彦章发起冲锋。
战阵之上,没有后退,只有一往无前。前进者,舍生忘死,而能有一线生机。
此时正值王彦章派出第三个步卒大阵。这个万人梁军大阵出离主阵已经不短时间,正到了加入战场的半路,他们在后方摩肩擦掌已经多时,早已等得心痒难耐,王彦章一声令下后,轰然奔向战场,个个都热血沸腾,存了杀敌建功之心。临出击时,王彦章便对他们得很清楚,对面的唐军只有两万人,现在已经陷入苦战,他们这万人压上去,若是能一举将百战军包围,则大胜在手。
此番大战,自王彦章出战河上以来,先克德胜城,而后连陷潘张、麻家口、景店等寨,斩杀唐军近万,军中-将士凭借这几场战役,早已有不少军功收入囊中,一些寻常军士和校,也借此机会爬了几个台阶,让人眼红。如此大好形势,梁军上下士气一片高昂。
军中不少将士心中都有谱,自河北那个李亚子继晋王位以来,梁军与他对战,败多胜少,近些年来,更是被他占据了许多原本属于梁境的土地,以至于黄河之北再无梁朝雄城,如此情况下,梁军将士想要建功,何其难也。而现今,好不容易王彦章统率三军,胜仗连连,无疑让军中-将士都看到了前程和希望。
但河上梁军太多了些,足足十万。虽前些时日段凝领兵三万西行时,被对面的李从璟狠狠败了一回,损失不,但那对梁军来也只是皮肉伤,还不至于伤及根本。再者,前日之败,是段凝不济事,今日则不同,指挥的主帅可是王彦章大将军,梁军中谁不知道,那可是咱大梁朝现今的军中脊梁,赫赫威名谁人不服?虽没有攻下杨刘,那也不过是杨刘唐军龟缩不出,仗着城高墙厚罢了,眼下百战军竟然敢以两万人,就和王大将军阵战,那不是找死么?既然如此,成全了那李从璟儿又何妨。
美人,金银,权势,都在眼前,只要这番击败了百战军,这些都能拿到手。
前进,去屠杀百战军!
这近万梁军,仿佛看到了面前的红毯大道。
直到,他们看见了那疾驰而来的三千骑兵。三千骑兵摆在一起,起来怎么都不算少了,但在这群红了眼的梁军将士脑中,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三千骑兵放在心里,在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看见唐军,无需过问,无需多想,杀了便是。
这万人梁军大阵中的部将们,看到那三千骑兵,心态也是如此,他们举刀大吼着下令:“大军不停,继续向前,迎击唐军!”他们身后有万人大军,更有王彦章本阵数万人马,还能奈何不了这区区三千骑兵?只要他们敢冲阵,他们就有把握死死咬住这三千马军,将他们摁死在阵中。
部将和梁军将士们都士气高昂,他们信心十足,战意沸腾。但他们的信心太充足了些,他们眼中只有胜利和军功,以至于他们忽视了很多本应该很容易就能引起警觉的东西。比如,这三千骑兵的速度。但即便是他们发现了,也不会认怂,也会保持前行。临敌交战,敢冲敢杀而已,今日不战,更待何时?
百战军骑兵转瞬间到了眼前,部将们下令麾下弓箭手迎击,一波箭雨撒出去,立即落进这三千骑兵阵中。就是在这时,部将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对面的唐军骑兵,马上的骑士个个伏低了身子,抱着马脖子,将身体最大限度保护起来。这样的动作不稀奇,稀奇的人这三千人竟然人人都能在急速冲阵时,做到如此动作。这就好比军中百人敌多得是,但如何能人人都是百人敌?
两拨箭雨过后,落马的唐军骑士屈指可数,而当他们直起身来时,不少人背后都插着利箭,有些个骑士甚至成了刺猬,看起来滑稽可笑。但就是这样,他们露出了固有的狰狞面孔。
浓重的煞气在这一刻毫无遮掩表现出来,三千骑汇集起来形成的威压如风怒号,气势上的交锋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高低变化。然而这并不是让梁军部将们心寒的原因,真正让他们感到心惊的,是唐军骑兵阵型的变化。
这三千骑兵,在阵前诡异的甩了一个大弯,变成两股长流,距离军阵二十来步,一左一右奔驰而去,和梁军军阵平行。而此时,一**弩箭从唐骑中飞射而出,砸进梁军军阵中。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弩箭的威力被发挥的淋漓尽致,锋利的箭头很轻易便穿透了梁军甲胄,钻进梁军将士的身体。骑兵风一般奔驰而过,梁军便顺着一排排倒下,如同倒在风中的麦子。
中原在与北方游牧民族的早期战争中,游牧民族的骑兵来去如风,让以步兵为主要战力的中原军队很是吃不消,那些草原骑兵并不突入阵中与中原步军厮杀,而是绕阵而行,以弓箭射杀步卒,仗着高度的机动性,让步军大阵无可奈何。以弓箭为武器的游牧民族骑兵已然如此,更何况是使用制造精良劲弩的君子都。
三千君子都分成两股之后,绕着梁军大阵奔行,手中弩箭一波接一波倾泻而出,丝毫不知道珍惜昂贵的箭矢,万人梁军步卒大阵,除了有限的防御,面对弩箭的齐射毫无还手之力,一层一层倒下去,哀嚎不断。两股君子都绕行梁军军阵半圈,在后阵碰头之后,擦肩而过,奔向彼此的后方,继续对梁军的无情杀戮,他们像是咬着人不放手的索命恶鬼,跟随者梁军的步伐,始终围着他们,收割他们的性命。
阵中的梁军部将们恨得咬碎了牙。
步步血花,梁军军阵一圈圈了,就像胖子高高挺起的大肚,以肉眼可变的速度瘦了下去。
君子都一时杀敌之数,便得上大军半日来的苦战。
不久之后,梁军本阵中遣出一支骑兵,向君子都奔驰而来。
李从璟勒转马头,带着君子都汇合起来,丢下已被重创的梁军步卒大阵和一地尸体,向奔来的梁骑迎上去。
……
孟平和李绍城蒙三等人,是最先率部出击的百战军,战到进行到此刻,前线的将士已经换了好几茬,三千将士,到现在近乎人人都与梁军面对面搏杀过,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斩首,自己有没有受伤或者死亡。
战阵之争,只要没有进入混战状态,整个军阵在战斗的其实只有外围的一两圈人,阵中的只是跟着冲阵而已,为了合理分配将士体力,协调整个军阵的战力,所以前后内外必定要交替位置。尤其是在这种战事胶着,双方未分胜负时,就需要比拼后劲的绵长。
也正是因此,虽然孟平所部早已经突入梁军阵中,但陷阵都和横冲都并不能一直在最前冲杀,在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对方的前提下,陷阵都也需要换气,梁军军阵虽然已经步步败退,但却还没有溃败。当然,在孟平眼中,面前梁军的溃败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而要达到他心中所想之快速破阵的目的,还需要李绍城和蒙三所部的配合。战斗至此,孟平已经突入梁军阵中六七十步,而李绍城和蒙三所部,因为战力相对较弱,前进的距离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这时,李从璟亲率君子都出战的消息,传进了正在阵中休息的孟平耳中。
“你再一遍?!”孟平跳下马背,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眼前,咬牙切齿,“军帅领君子都,去挑战梁军本阵了?!”
……
李绍城从拼杀惨烈的前线退下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他整张脸已经通红,如同枣脸关公,左脸上那条从眼角蔓延到下巴的长疤痕,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扭动,分外狰狞。
他左右看了一眼军阵,因为军阵并未突入梁军阵中,所以现在仍旧只是前阵在交战,前三个指挥鏖战的战线上,敌我双方将士个个都如饿狼一般,每一个瞬间都有看不清的人倒下,然后由后面的人补上他们的位置,刀枪剑戟你来我往,让这里的每一步都如同地狱。地面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尸体到处都是,有些搁脚,厮杀最惨烈的地方,将士们已经没有地方下脚,只能站在尸体上战斗,然后下一刻,他们也成了脚下尸堆的一部分。
深呼吸两口,以平复粗重的喘息,李绍城攀上马背,往右边望去,那里,孟平所部如一只锲子镶在梁军军阵中,三面受敌,三面开战,却仍旧在稳步向前。
又前进了二十步……李绍城心中默默算着孟平前进的距离,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他脸上闪过一阵懊恼之色,眼中更有浓烈的羞愧。
传令兵从军阵中跑出来,找到李绍城,对他道:“军帅亲领君子都挑战梁军本阵,望李将军所部尽快破敌!”
……
“你们为何不拦着军帅?!”蒙三从厮杀线上被叫下来,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份军令,顿时怒火攻心,“王彦章可还有几万人!你们怎么能让军帅犯险?”
传令兵冷硬道:“好叫蒙将军知晓,步军不破梁军军阵,而王彦章不断增兵,大军有被合围之势,如此困境之下,军帅别无选择,只得以身犯险去阻拦梁军,好给步军大阵赢得破敌的时间!”完,抽出背后的令旗摔在脚下,一把拔出横刀,对蒙三道:“蒙将军若是力气不够,末将倒是愿意助你几分,反正军帅已出,用不着末将再传令了,末将拼了这条性命又何妨?”
完,就往前冲。
蒙三在原地怔了怔,跳脚骂道:“狗日的王彦章,操你老母,竟然如此逼我军帅!”气得摘下头盔,一把狠狠砸在地上,抄起长枪,怒吼着向前:“主辱臣死,军帅若有不测,你我都得陪葬!去年雪夜袭击长和,是军帅为大军断后,今日又是军帅以身犯险,去阻截梁军,为大军破阵赢得时间!直娘贼,再不破阵,有何面目回去见父母妻儿?!”
一把脱了身上甲胄,丢在地上,**着胸膛,冲到战线上,大吼:“老子这条命不要了,今日也誓要破梁军此阵,给老子杀!”一头扎进梁军阵中,长槊飞舞,连连杀人。那披头散发,**上身的模样,浑然已经陷入疯魔状态,当真是不要命了。
众将士瞧见主将如此模样,惊骇之余,个个面红耳赤,又羞又气,哇哇怪叫着,全都不要命往前冲杀。
一时,百战军各部战意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