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陛下,微臣冤枉!”
李世民铁青着脸道:“你还有脸喊冤,好好的一座司工台,就因尔等玩忽职守而化作火海,你,你简直是该死!”
李鹿吓得浑身发抖。
韦韬世上前奏道:“陛下,此二人无罪!”
李世民猛转过头道:“你说什么?”
韦韬世道:“陛下,掌库官虽身系财资安全,然位在六品,官卑职小,方才他言道,他曾多方劝谏,可埃大人却执意不听。他怎敢与埃兰布这位四品大员争执?”
掌库官连连磕头。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没有说话。
韦韬世接着奏道:“李鹿大人虽为内侍监正,却无权知司工台之事。司工台事,由将作大监埃兰布一体监理。
这是陛下亲自给吏部画下的旨意,陛下应该还记得吧!”
李世民登时语塞。
韦韬世道:“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而今司工台出事,究其责,也该问将作大监埃兰布,掌库官和路大人何罪之有啊?”
房玄龄也上前一步,躬身奏道:“平驱王言之有理,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重重地哼了一声:“将作大监埃兰布已经葬身火场了!”
韦韬世猛吃一惊:“埃兰布死了?”
李世民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如此熊熊的火势,他怎么能够逃出?刚刚救火队来报,火场中无一人生还……”
韦韬世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望向韦缙云和武元庆。
李世民恨恨地看着李鹿和掌库官道:“可恨这二人,眼见天威降责,却将责任都推在死人身上!
真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以为朕可欺吗!”
李鹿和掌库官捣蒜般叩头道:“臣不敢,臣不敢!”
韦韬世谏道:“请陛下息怒。而今司工台火事原因不明,应先查清起火原委。而后再论责行罚。仓促处置非责任官吏,恐群臣不服。”
房玄龄道:“陛下,此论甚善,请察纳雅言。”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韦韬世,强压怒火道:
“也罢。御弟,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调查,一定要追查到底,对肇事官吏严加处分,绝不可姑息养奸!”
韦韬世领命。
李世民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向谯楼下走去。
韦韬世的目光望向了仍在熊熊燃烧的司工台,若有所思地自语道:“这把火,烧得蹊跷啊……”
武元庆道:“恩师,您说什么?”
韦韬世缓缓摇了摇头,回神对韦缙云道:“缙云,命救火队抓紧时间将火扑灭。”
韦缙云答应一声转身奔下谯楼。
韦韬世转向武元庆吩咐道:“元庆,立刻调京兆尹下所有仵作赶到司工台火灾现场。”
武元庆道:“是。弟子立刻去办!”
韦韬世慢慢地说道:“现场一定会告诉我们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司工台已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四处断壁残垣,瓦砾成堆。
此时,大火已扑灭,废墟中烟雾腾腾。
南衙禁军用担架将一具具烧焦的白骨抬出火场。
大门前横陈着数十张验尸台,几十名仵作紧张地忙碌着。
禁军们将尸身从火场中抬出放在这里等待检验。
韦韬世、韦缙云、武元庆在内侍监正李鹿的陪同下,走进司工台大门。
韦韬世环视四周,只见尸骨遍地,房舍尽毁。
内侍监李鹿道:“平驱王,您看看吧,真是造孽呀。
司工台自将作大监埃兰布起,共一百四十六员,南衙守军五十员,总一百九十六人,无一生还。
从范铸坊直至后巷班房,六坊十四所,三百余间房屋,全部被烈火焚毁。”
韦韬世不禁叹道:“司工台自隋时起始经营,历百年,谁料想今日竟会付之一炬,浩劫,真是浩劫呀……”
韦韬世转向李鹿问道,“依你之见,此次火灾起自何因?”
李鹿答道:“回平驱王,司工台内多置炭火,粗算下来,仅熔银用的火池便有四十多个。
以卑职看来,定是火工不慎令大量火炭外泄,引着易燃之物,这才酿成惨祸。”
韦韬世道:“你的意思是,这场火灾是个意外?”
李鹿道:“是啊。平驱王也知道,司工台起火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是因火工玩忽懈怠,致使大火蔓延。”
韦韬世缓缓点了点头:“当年,有一次重修司工台的款项还是本王拨下的。”
李鹿感慨道:“是呀平驱王,这一次烧得更惨,重修是不可能了,怕是要重建喽。”
韦韬世点了点头,说话间,几人已来到范铸坊前,放眼望去,四面一片瓦砾焦土,烟雾腾腾。
韦韬世深吸一口气,仔细观察着。
不远处的瓦砾间一件黑糊糊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韦韬世赶忙走过去,定睛一看。是一段烧焦的幞头残片。
韦韬世弯腰拾起,仔细观察着。
残片是幞头侧面的衬边儿,依稀可见上面绣有金花银边儿。
一旁的武元庆道:“幞头上有金银之绣,乃秩四品上的官幞。”
韦韬世点了点头。
武元庆道,“恩师,这幞头应该是埃兰布的。”
韦韬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忽然,韦缙云手指不远处道:“父王,您看,那是什么?”
韦韬世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废墟中闪烁着一点点金光。
韦韬世一挥手,几人快步走上前去,定睛一看。
原来是一块金制腰牌,韦韬世俯身拾起,腰牌上镌着:“将作大监埃兰布,内侍监制。”
韦韬世抬起头来,将腰牌递给一旁的李鹿道:“你且看看这个。”
李鹿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平驱王,这是内侍监正制,出入司工台的腰牌。卑职也有一块。”
说着,他从自己腰间解下腰牌递给韦韬世。
韦韬世接过来看了看,果然,两块腰牌一模一样的,只是这一块刻着李鹿的官职和名字。
武元庆道:“看起来,埃兰布果然葬身火海了。”
韦缙云点点头:“可惜这位金银器巨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实在是令人惋惜呀。”
韦韬世长叹一声也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