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马上坐着个虬髯方面的突厥大汉;另一匹马上端坐一个身着金袍、头戴风帽的人。
二人来到黑衣骑士列前,金袍人缓缓摘下风帽,此人正是那叶护殿下,五十名黑衣骑士举刀刺天,高呼万岁。
金袍人对虬髯大汉道:“横益,绕过凉州,取道关中,直奔长安。”
横益领命:“是,叶护殿下!”
金袍人拨马向关内奔去,横益向着黑衣骑士们一声长啸,众骑士纵马跟随,如一团黑云般转瞬消失在黑夜中。
“砰”的一声门开了,副将跑进帅府大堂向尉迟恭奔来:“大统军,振远隘口遇袭!”
尉迟恭一愣道:“振远隘口?是突厥骑兵吗?多少人?”
副将道:“烽火传信,具体情况不明!”
尉迟恭厉声道:“传令,发兵振远隘口!”
副将答应着飞跑而去。
晨曦微露,初升的朝阳映红了振远隘口。
尉迟恭走到白骨前停了下来,他慢慢地俯下身打量着那一具具白骨,吃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这等惨烈的情形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颤声道:“突袭隘口的是什么人?怎么……怎么守隘的军士都变成了白骨!”
一旁的副将恐惧地道:“大统军,这绝不是人力所为,是鬼,是鬼呀!”
尉迟恭猛地回过头厉声道:“住口!身为大军副将,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副将心中一凛,赶忙匍匐在地:“大统军恕罪!”
尉迟恭“哼”了一声,问身后的参将道:“有没有幸存的军士?”
参将摇了摇头道:“刚刚末将率人查遍隘口,没有发现活口,大统军,弟兄们都阵亡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尉迟恭回头望去,几名军士抬着一个人飞奔而来。
尉迟恭迎上前去道:“怎么回事?”
一名军士气喘吁吁地道:“大统军,刚刚我们在烽火台下发现了他,还活着!”
尉迟恭蹲下身去,此人正是那个跳下烽火台的点火军士。
军士睁开眼,轻轻叫了一声:“大统军……”
尉迟恭轻轻地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军士惊恐地睁着眼答道:“大统军,是鬼,是鬼呀……”
尉迟恭皱了皱眉头:“鬼?”
军士声音颤抖:“是,是鬼,他们像黑云似的无声无息地涌进城来,弟兄们转眼间就被他们剔成白骨,太,太可怕了……”
尉迟恭看了看副将继续问道:“这些人是怎样将人剔成白骨的?”
军士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们举着弯刀,骑在马上像旋风一样,围着咱们的弟兄们转上两圈,弟兄们就,就,就变成了白骨……”
尉迟恭看了看地上的白骨,倒吸一口凉气。
军士道:“大统军,这些都是小的亲眼所见呀!”
尉迟恭从参将手中接过水袋,喂那军士喝了两口水道:“你镇定一下,不要害怕。仔细想想,那些人有没有说过话?”
军士喝完水缓了口气,点头道:“我,我听到他们,他们讲的是突厥话……”
“突厥话?”军士答是。
“有多少人?”
“大约五十左右……”
尉迟恭皱了皱眉:“只有五十人!”
军士惊恐地发出颤音道:“大统军,您没有看到,他们真的不是人,是鬼,是鬼呀……”
尉迟恭道:“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军士道:“小的点燃烽火后,跳下了烽火台,他们以为小的摔死了……”
尉迟恭点了点头:“这些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关内方向。”
尉迟恭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身子,对参将道:“带他下去疗伤。”
参将答应着率军士将人抬了下去。
尉迟恭目光望向远方,自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突厥骑兵?”
他又缓缓地摇了摇头,“突厥骑兵怎会将人剔成白骨?又为什么要进关呢……”
忽然,尉迟恭抬起头,对身旁的副将道,“命前锋全力追赶!绝不能让他们进关!”
长安的夜色本就十分美丽,平康坊就更加出众了,乃是酒楼倡馆云集之所,整夜莺歌燕舞,灯火通明,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不拘是高官士大夫,还是落魄的文人秀才,只要闲得一两贯村钞,便可到这里来听听曲儿,解解闷儿。
平康坊最有名的一家倡馆名叫万秀雅居。
因这里的歌伎嗓音和唱功一流而闻名京师,此时已是子时,万秀雅居仍是门庭若市。
万秀雅居的解语堂内灯火辉煌,莺声阵阵,倩影婆娑,五六名歌伎展放歌喉如珠玑玉落,十几位舞娘舞姿绰约,妩媚娇柔。
坐席之上只有一位客人,此人身着黑色大食长袍,黑布蒙头,方面虬髯,正是奇袭振远隘的横益。
他身旁放着一个长长的布包,他双目微闭,一动不动,对歌舞伎们精彩的表演竟然无动于衷。
他身后纱幔低垂,里面传出一阵阵低语,烛光将两条人影投在帐幔之上。
一曲将终,为首的舞伎飞快旋转的身体戛然而止,她向坐席上的横益抛了个媚眼儿,右手轻扬,一只小小的绣金香袋向横益飞去。
横益仍然面无表情,双目紧闭,眼见香袋就要打在他脸上,歌舞伎们的脸色变了。
就在此时,横益猛地睁开双眼,右手闪电般一抄,将香袋抓在手中,看了看,而后将香袋揣进怀中,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歌舞伎和乐师们面面相觑,为首的舞伎轻轻一摆手,众人尴尬地向门外退去。
横益突然睁开双眼,厉声说了一句突厥话。
舞伎见他说话厉害,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好在那里一动不动。
横益又重复了一遍,一名乐师对为首的舞伎道:“他让你们继续唱,继续跳……”
乐声响起,歌舞伎们施展歌喉,翩翩起舞。
横益缓缓闭上了双眼欣赏起这靡靡之音。
在解语堂后的帐幔内,灯火昏暗,叶护与玄武对面而坐,玄武整个人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目。
外面的歌声一阵阵传来,叶护道:“踏山已到,玄武兄,你那边怎么样?”
玄武道:“十天之后,司工台!”
莺歌燕舞挡不住这阵阵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