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贝点点头,翻身坐起来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王岳仲轻叹一声道:“晋兄,你呢?”
柳十贝叹道:“我也在想他。为确保我们的安全,他大摇大摆地走水路前赴山阳,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心里明白,他其实就是将自己竖成靶子,把万变宗的杀手吸引过去……”
王岳仲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他是条硬汉子,不愿意让我们替他担心。你想一想,如果他没有感到危险,怎么会留下这封绝命书。”
柳十贝颤声道:“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大哥,你说,他,他会不会……”她说不下去了,泪水润湿了眼眶。
王岳仲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坚定地道:“吉人自有天佑,相信我,他一定会出现在醉仙楼,与我们相会!”
鼓号喧天,旌旗蔽日,扬州码头上人山人海。
扬州刺史颜师古、都督来整率州衙官吏,都水监正萧天率漕衙官吏在码头上排成整齐的队列,恭迎平驱王殿下。
声势浩大的官船仪仗缓缓停靠在埠头之上,护船使令旗展动,护船卫队飞快地奔下楼船,抛揽安船,置放踏板。
钦差卫队在阚棱、王雄诞的率领下无声地走下官船,将船队两里范围内团团围裹。
紧接着,一声号角,数十名执事举着象征皇帝威权的仪仗卤簿缓缓从二层开了出来。
岸上的刺史颜师古率上百名官吏撩袍跪倒,口中高呼:
“臣扬州刺史颜师古、都督来整、都水监正萧天率合衙官吏,躬请圣安!”
山呼之中,众官叩下头去。船上却没有回应。
颜师古略觉奇怪,抬起头偷眼向楼船上望去,只见仪仗卤簿下并没有黜置使韦略的踪影。
颜师古疑惑地抬起头来,一旁的来整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颜师古缓缓摇了摇头。另一边的萧天道:“刺史大人,摆出了仪仗可平驱王却不亮相,这算什么意思?”
颜师古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沉住气,小心说话。”
话音未落,只听楼船内赞礼生一声高唱:“工部尚书段纶大人到!”
颜师古三人一愣,互视了一眼,赶忙叩下头去。
楼船二层,段纶快步走到中央高声道:“刺史大人,扬州众僚,请起!”
颜师古等率众僚属起身。
段纶道:“诸位大人,只因天候多变,平驱王殿下宿凉侵体,偶染风寒,卧病不起,无法宣旨待朝。故而请众位暂且回转治所,听蒙召唤!”
众官闻言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颜师古上前一步道:“怎么,段大人,殿下身染疾恙?”
段纶点了点头道:“正是。”
颜师古赶忙道:“平驱王殿下在扬州染疾,下官心甚不安,不知可有需求,下官即供驱使,不敢迁延!”
段纶道:“殿下吩咐,伤寒之恙实属小疾,静养两日即可痊愈,毋须惊扰地方!请剌史大人放心,本官定会向他转达大人的美意,至于劳动就不必了。”
颜师古躬身道:“如此便有劳段大人,下官告退,听候宣召。”
段纶拱手道:“平驱王殿下请本官代为致歉,诸位原宥!”
颜师古等人齐齐躬身道:“平驱王代天子巡牧,卑职等岂敢受歉。殿下太谦了,卑职等告退!”
段纶点了点头,转身走进身后的官舱中。
下站的颜师古和来整对视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旁的萧天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好大的架子!”
颜师古猛地转过头低声斥道:“轻声,休得滥言!”
萧天赶忙闭嘴。
颜师古冲二人摆了摆手道:“回去。”
众僚属随颜师古缓缓退出码头。
大运河邗沟渠段的水面上空空荡荡,一片萧条。
寒风呼啸,河岸四周寂寥无声。远远的,一艘孤零零的扁舟顺水而下,船头和船尾的甲板上站着几个人,不停地指指点点。
小船很快便驶到了近前,站在船头的正是韦韬世、武元庆和王老九。在船尾的则是阚棱、王雄诞等卫士。
船头的王老九对韦韬世道:“王爷,这就是邗沟了。”
韦韬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邗沟乃运河咽喉,北接淮水,南连维扬,往昔千舟屏水,帆樯竞渡;而今覆船之事屡发,河渠梗阻,漕运不兴,一派凄怆萧索之色。”
武元庆道:“恩师说得是。邗沟不畅,漕运停滞,南方各盐场产出的官盐无法运抵北方,恐怕山阳以北的各个州县都会严重缺盐啊。”
韦韬世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所以,一定要尽快查清邗沟覆船的真相,疏浚河渠,使漕运尽快恢复。
此次,我们半道下船,微服到此,就是要向邗沟两岸的纤户们了解覆船当时的情形,听听他们怎么说。”
韦韬世点了点头。
忽然,身旁的王老九道:“王爷,您看。”
韦韬世盯着他说道:“切记,不可如此称呼了!”
王老九赶忙改口:“遵命,郎君。”
韦韬世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的河岸旁,出现了一座破落的村庄。
王老九道:“郎君,那儿就是我们王家村了!”
韦韬世点了点头道:“村里还有纤户吗?”
王老九忧心地道:“我们选出来的时候,村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不知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
韦韬世对使船的梢公道:“将船靠到岸边!”
话分两头,刺史府二堂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颜师古、来整和萧天快步走了进来。
来整回手关闭了堂门道:“大人,韦略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难道他真的是偶染风寒?”
颜师古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像,这里面定有文章。他一向喜欢微服寻访民间,难道这一次他也是假托染病,实则暗察?”
来整吃了一惊道:“大人,如果真让他查到了什么,那咱们可就被动了!”
一旁的萧天道:“嗨,二位大人也太草木皆兵了。什么微服私访,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而今,叶必已死,那些穷纤户跑的跑散的散,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能翻起什么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