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缙云观察了四周,思索片刻,然后冲柜台喊道:“伙计,我要打尖儿!”
伙计一愣,立刻跑了过来,殷勤地笑道:“好嘞,客官,您看您坐在哪儿?”
韦缙云道:“堂中也没有富余的座头儿了,我看就和这位兄台挤一挤吧。”
说着,他一指身穿胡服的人。
伙计赶忙走过去道:“这位先生。”那人闻声转过头来,果然是女扮男装的柳十贝。
伙计刚要说话,韦缙云抢先道:“这位兄台,堂里没有座位了,小弟能否与兄合用这副座头啊?”
柳十贝四下看了看,堂里确实没有空位,她勉强笑笑,点点头道:“兄台请坐。”
韦缙云坐在她对面,对小二道:“给我切两斤牛肉,打一壶酒。”小二答应着跑了下去。
韦缙云的目光望向了对坐的柳十贝。
恰在此时,柳十贝也正好打量着他,四目相对,柳十贝赶忙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这就让韦缙云不解了,他本以为柳十贝是有意不与自己相认,怕是内中有什么隐情不能说破。
可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嫂子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韦缙云当机立断,认为眼前这个女人绝不是自己的嫂嫂柳十贝。故而,便将计就计与这个假嫂嫂来个逢场作戏,或许就能找到线索了。
韦缙云微笑道:“看兄台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定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仕中举子。”
柳十贝笑了笑:“兄台过誉。僻野寒儒,周游四方,何敢妄言饱读诗书。”
韦缙云道:“兄台真是太谦了,诗书礼义自孔孟沿传,遍达旷野八荒,谁能说僻野之中就无大隐名士呢。”
柳十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隐名士岂能如小弟这般,这可真是侮辱斯文。”
韦缙云笑道:“我二人一番繁文缛节,互以兄台称之,实为不便。何不道出姓名年齿,以便叙谈。”
柳十贝微笑拱手道:“兄台所言极是。小弟柳十贝,今年二十有二。”
韦缙云一听,暗道:哟呵?连名字都不换?
旋即笑道:“那,我可要尊称你一声贤弟了。在下晋云,痴长贤弟几年。”
柳十贝起身施礼道:“晋兄,小弟有礼。”
韦缙云赶忙还礼:“愚兄愧受。贤弟请坐。”两人二次落座。
韦缙云道:“贤弟要到哪里去呀?”
柳十贝道:“扬州。”
韦缙云笑道:“可恰凑巧,愚兄也要到扬州去。”
柳十贝道:“哦,兄长也要到扬州?”
韦缙云道:“正是。在扬州有些事情要办。”
柳十贝点了点头。
韦缙云显得很自然,随口道:“贤弟,愚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十贝则表现的更加从容,笑道:“自家兄弟,兄长但讲无妨。”
可越是如此,韦缙云觉得越蹊跷。
便问道:“自你我兄弟见面后,只觉贤弟愁眉紧锁,难道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柳十贝一惊,抬起头来。韦缙云关切地注视着她。
柳十贝长叹一声,眼圈红了,她轻声道:“家兄在扬州出了事,而今生死未卜,小弟、小弟……”说着,泪水滚落下来。
韦缙云看在眼中,暗道:装,继续装!
而后安慰道:“贤弟不必悲伤,一切皆有天数。也许尊兄吉人天相,能够逢凶化吉呢。”
柳十贝轻轻擦去泪水,说道:“借兄吉言,但愿能够如你所说。”
此时,王岳仲带着员外郎、车夫也走了出来。
店伙计赶忙迎上:“三位爷,是要吃饭吗?”
王岳仲点了点头道:“好热闹啊。我说,连副座头也没有,这饭怎么吃呀?”
伙计四下看了看道:“客官,您看这样如何?您点好菜,我给您送到客房里。”
王岳仲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我看也不用点菜了,就由你来安排,只要够我们仨吃的就行。”
伙计吆喝道:“好嘞,您放心。”
王岳仲转身向二进院走去。
忽然,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袖。王岳仲一愣转头一看,拉他的人正是员外郎。
王岳仲皱了皱眉头道:“拉我做什么?”
员外郎轻轻嘘了一声,朝墙角指了指。
王岳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角处的一张桌前坐着韦缙云和柳十贝。
王岳仲不解其意,看了员外郎一眼道:“怎么?那两个人你认识?”
员外郎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什么,王岳仲暗惊道:“是她!”
员外郎点了点头指着柳十贝轻声道:“那个穿胡服的就是柳氏。”
王岳仲一把将员外郎的手打了下去:“别瞎指。”
员外郎急了,脱口喊道:“那真是她!”
王岳仲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喊什么你,怕人家听不见呀!真是猪脑子。”
员外郎到嘴边的话伴着唾沫憋了回去。
王岳仲轻声道:“你可看清楚了。”
“绝对没错,就是她。”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是谁?”
员外郎摇了摇头:“没,没见过。”
王岳仲转头望着韦缙云,陷入了沉思。
柳十贝轻轻揩拭着眼角的泪水。
韦缙云安慰道:“令兄情况不明,徒然伤神无异杞人之思。贤弟且请宽怀,愚兄陪你喝上几杯,聊解愁绪如何?”
柳十贝眼中含泪:“兄长所言甚是,小弟一番悲戚实为扫兴,望兄长宽宥。”
韦缙云道:“家中遇事,任谁也会如此。贤弟言重了。”
柳十贝见如此说,沉吟道:“只恐拖累兄长。”
韦缙云笑道:“哈,哪里话来。如此便说定了。”
柳十贝微笑道:“如此也好,多谢兄长。”
正说话间,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二位,对不住,能说句话吗?”
韦缙云和柳十贝闻声转过头来。
王岳仲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
柳十贝的目光望向了韦缙云,韦缙云的嘴角现出玩味的微笑,点了点头道:“请说吧。”
王岳仲道:“堂中已无空位,只有这桌上还有张条凳,不知二位能否见容?”
韦缙云望着王岳仲:“如此甚好,我兄弟正嫌寂寞。”
王岳仲赶忙道:“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