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见寝宫里面喊道:“这一大杯,该是大哥的,我却先干了!”
李世民自言自语道:
“如今父皇患病,他们竟然还在这里饮酒作乐!
不特不念父皇之疾,反来滢乱宫闱,理实难容。
我若进去,对他训论一番,也是正理。
倘然父皇晓得,又增起病来,反而不美。”
驻足想了片刻,即将腰间玉带解来,挂在蟠龙彩凤之门,自行离去。
却说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二人已然与尹德妃、张婕妤行了好事,可谓风花雪月,美不胜收。
李建成对二妃道:“承二位娘娘如此恩情,时刻不能去怀。
倘二弟之事稍可下手,我们必与知会。
如父皇那里有什么机会,也须差人报与我得知。”
尹德妃问道:“李世民之事,总是你我四人之事,不必叮咛;但是离多会少,叫我姐妹如何排遣?”
李元吉答道:“你们不必愁烦,我与大哥倘一得便,即趋来奉陪。”
尹、张二妃拭泪,直送至五宫门首,业已天光大亮。
自有守门太监,将玉带呈上去:“启禀几位千岁,昨夜不知何人将此物挂在宫门之上。”
李建成忙取来一认,确定就是李世民身上的。
弟兄二人吓得神色俱变。
李元吉便道:“这是父皇御赐二哥之物!
想必他已然晓得我等之事,一旦上达天听,我等怕是在劫难逃。”
张婕妤说道:“不必慌张,我自有计化解”
言毕,便向李建成耳上说了几句。
李建成闻言,自是欢喜放心,与李元吉跟二妃散别归府。
尹德妃打扮停当,拿上李世民玉带,到丹霄宫来朝见李渊。
李渊眼皮也不抬,便问道:“朕未宣召,何故特然而来?”
尹德妃回道:“一来臣妾挂念龙体;二来有不得已事,要来见驾。”
李渊眯缝着眼,问道:“有何事要来见朕?”
尹德妃不觉流泪道:
“昨夜更深,李世民大醉忽然闯进臣妾宫中来,许多甜言媚语,强要滢污。
臣妾不从,要扯他来见陛下,奈力不能支,被他走脱。
只把他一条玉带扯落在此,请陛下详看,以定其罪。”
李渊眉头紧锁,言道:
“二郎这几日时刻在此侍奉,昨因朕病体小愈,故叫他回府将息,何曾饮过酒?如何说其大醉?”
言毕,李渊将玉带拿起,确认之后,的确是李世民之物。
又不悦道:“玉带虽是朕赐他的,但其中必有缘故。
或者是他走急了,不知弃在何处,你那宫奴拾了,便来诬陷!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与二郎有隙!”
尹德妃哭诉道:“臣妾侍奉陛下多年,何曾诬陷他人?还望陛下明鉴!”
接着,作出妖媚之态,满面流泪,跪近李渊身旁,哀哭不止。
李渊不得已,只得说道:“既如此,你且回去,待朕着人去问他。”
即刻着内监总管传旨,命裴寂去李世民府详询,务必要从实奏闻。
因此,尹德妃只得谢恩回宫。
却说李世民挂带之后,回了王府,心中不安,岂可安睡?故而早早起身,意欲进宫见驾。
只见管家报道:“裴监来了,在外要见王爷。”
李世民只道是裴寂要问父皇病体,便出来相见,参谒后坐定。
裴寂问道:“圣上龙体如何?”
李世民答道:“孤昨夜回来时,父皇身子已觉好些,不知今日如何,正要定省。”
裴寂一摆手,言道:“今早有旨意,发到臣处,要臣来请问殿下,故臣不得不来冒读。”
李世民即刻跪地接旨,待裴寂念诵完毕,李世民脸色惨淡。
便暗道:昨夜我挂带示警,不想他们却反来构陷!
旋即对裴寂说道:
“孤昨夜在父皇宫中回来,楼前偶有所闻,故将玉带系挂于宫门,使彼以警将来,况此系孤等家事,亦难明白诉卿。
只问裴监,孤何如人也,而欲以涅作淄乎?”
裴寂掌宿不良人,焉能不知李建成、李元吉兄弟的腌臜之事?
故而点点头道:“殿下功高望重,岂臣下所敢措辞?今只将昨夜情节写来,臣去回覆圣旨,便可豁然矣!”
李世民言道:“裴监言之有理。”
说着,笔走龙蛇,写好之后交付与裴寂。
裴寂辞府而去,向李渊交旨。
李渊听闻裴寂回来,忙叫内臣扶出,便殿坐下。
裴寂朝拜已毕,叩问了圣体,然后将李世民所封之书呈上。
李渊展开来一看,只见上写道:
家鸡野鸟各离巢,丑态何须次第敲。
难说当时情与景,言明恐惹圣心焦。
李渊看了一遍,心中顿时不悦,便问道:“这是二郎的奏章?”
裴寂自然知道内中缘故,可他也不能明说吧?
遂答道:“秦王秉性忠正严烈,陛下素知!此词必不敢轻写。
闻玉带挂于宫门,谅必有故。
陛下龙体初安,且放在那里,慢慢详察,自然明白。”
李渊揉了揉太阳穴,一挥手,说道:“既如此,卿且去,待朕思之。”
裴寂不敢复奏,辞帝而出。
路上,他暗自揣摩:
当初汉萧何治律云:捉奸捉双,捉贼捉赃,这样事体,必要亲身看见,无所推敲,方可定案。
若听别人刁唆,总难拟断。且大人家,一日尚有许多事体纠缠,何况朝廷?
当时李渊见裴寂出宫去了,开始揣摩李世民的诗,只见宇文昭仪同刘婕妤出来朝见。
李渊不解问道:“嗯?你二人为甚也出来,莫非亦有什么急事?”
二妃笑道:“刚才晓得尹德妃姐姐出来奉候,故此妾等亦走来安省。
今日龙体想已万全,还该寻些什么乐事,排遣排遣才是。”
李渊闻言,微叹之后,沉默不语。
宇文昭仪瞥见了那张字纸在龙案上,便道:“此诗乃郑卫之音,陛下书此何用?”
这郑卫之音,乃乱世之音,又有靡靡之音的意思。
李渊问道:“爱妃何以认为其是郑卫之音?”
宇文昭仪自是有些才学的,故而言道:
“陛下岂不看他四句字头上,藏着‘家丑难言’四字,明白书陈,为何不是?”
李渊见瞒不过,便如此这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