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王府内,太子李建成命人送来了亲王的衣饰。
紫金冕冠,上贯五彩美玉,按朱、白、苍、黄、玄的顺次排列。
上玄衣,下纁裳。
衣绘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纹,裳绣藻、粉米、黼、黻四章纹,共九章。
素纱中单衣,一尘不染。白罗大带,镶金嵌银。
黄蔽膝,金辂樊缨,双璜鸣错。剑、佩、绶。舄加金饰。
最后是一双赤舄盛履。
韦韬世看着几个托着漆盘的小太监抖似筛糠,眉头紧锁,而后言道:
“尔等下去吧,本王不为难你们。”
话音刚落,几个小太监磕头如捣蒜,谢恩之后落荒而逃。
要知道,这些衣服、饰品,可都是皇帝祭拜天地时所穿的衮冕。
这些太监们都是尚衣局的,私自拿把皇帝的衮冕拿出来,那可是诛九族的罪!
韦韬世焉能不知李建成送来这些,不外乎就是撕破脸了。
那意思很明白,你韦略还是早日登基的好!
韦韬世拍着脑门,看着这些衣饰。
李靖看着杜楚,抬肘一击,那意思是说话啊。
杜楚客无奈,一展折扇,说道:“大王,太子送来这些,一定是得到了圣上的首肯,否则,断然不敢。”
韦韬世深以为然,叹了一口说道:“罢了,明日便带着这些去见仁智宫向圣上请罪。”
李靖则言道:“大王若去,也要做到有备无患。须知,满朝文武也多日未见龙颜。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仁智宫怕不是落入了太子的掌控!
前日里,无妄密报,言说圣上龙体欠安,太子与齐王竟然在仁智宫秘会尹德妃、张婕妤。
四人饮酒作乐,言辞轻薄,通宵达旦。太子、齐王离宫,已然黎明十分!”
韦韬世点点头,又问道:“秦王可知此事?”
杜楚客接过话头,答道:“天策府的暗桩可不比闇月、天罗差,想必已然知晓。
否则秦王不会将圣上所赐的玉带悬挂宫门示警!”
文行至此,且说一说秦王挂带。
在韦韬世尚未班师的前几天,李渊患病卧床,相戒诸妃,非宣召不得觐见。
因此后宫佳丽,皆在宫中静守。
惟有那张、尹二妃,年纪却在三旬,可谓如狼似虎,见个男人恨不得生吞了。
平日虽与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二人,眉来眼去,情意往来,恨无处可以相承款曲。
是日,李建成、李元吉备好礼物,来到尹德妃寝宫。
一盏茶时,只见张、尹二妃跟着三四个宫娥,轻移莲步,风摆荷叶一般走来。
李元吉让侍女将毯子铺下,要行大礼。
尹、张二妃哪里肯受?忙走近身前,各自相搀。
张婕妤惊道:“齐王怎行此大礼?岂不要折杀我们姐妹?”
李元吉笑道:“二位娘娘与元吉如同母子,焉能不行恭拜之礼?”
李建成在一旁笑而不语,静观其变。
尹德妃言道:“齐王以常礼相见,我们姐妹心上方安。”
李元吉无奈,只得作罢。
张婕妤又说道:“请太子、齐王屈尊到阁上去坐坐,省得这里不便。”
尹德妃掩面而笑,说道:“妹妹主张不差。”
四人同到阁楼上来,李建成、李元吉看那三间阁楼的景致,宛如曲江开宴赏,玉峡映繁华。
兄弟二人坐定,用点心茶膳,彼此细陈款曲。
张婕妤含情脉脉的说道:“一向蒙太子、齐王时常照拂,使我二姐妹梦寐不能去怀,不意复承厚贶,何以克当?”
李元吉笑道:“娘娘说甚话来,骨肉之间,不能时刻来孝顺,这就是元吉之罪了。”
李建成也附和道:“本欲时常要来奉候二位娘娘。
一来恐怕父皇撞见;二来又恐娘娘见罪,不当稳便。
今日听闻二位娘娘寿诞,故来贺寿。”
尹德妃又道:“我家张妹妹常常对我说,三位殿下,都是圣上所生,不知为何秦王见了我们,除一揖之外,别无好处。
他倚着圣上宠爱,骄矜强悍,意气难堪。
故此前日圣上,意欲让他执掌东都,任洛阳宫监。
幸得我姊妹两个,在圣上面前再三劝说,方才作罢。”
张婕妤也道:“总是有我四人同心协力,才不怕李世民飞上天去。”
李元吉开怀笑道:“二位娘娘如此留心,当真是元吉的母后了。”
要知道,李世民一旦前往洛阳,洛阳的军政皆为天策府执掌,那便是龙入大海,无拘无束了。
少时,尚食局将御膳安排完毕。
一时间绮席珍馐,雕盘异果,无所不有。四人猜拳行令,说说笑笑。
李建成、李元吉都是酒色中人,起初还循些礼貌,到后来各有些醉了,便谑浪欢呼,无所不至。
二人酒量甚好,只因他们醉翁之意俱不在酒,便假装醉态。
李建成笑着对元吉说道:“清风玉馨,音响余筝,正如巫山云梦,难以言传。”
李元吉也笑道:“风牌月阵,莺转猿吟,愚弟总是粗浅之人,也学不出。”
自此李建成、李元吉满心畅快,打发太监与外面伺候,便同二妃欢呼弹唱不提。
再说李世民因李渊在丹霄宫养病,他就不回秦王府了,晨昏定省,每日调奉汤药,伺候了六七日。
时日色已瞑,月上花枝。
李渊只觉得病情好转,便对李世民道:
“朕今日身体稍觉安稳,二郎也该回府去看看,免得青雀儿哭闹寻爹爹。”
青雀儿是李世民次子李泰的乳名,李渊不提长孙李承乾,反倒惦念李泰,可见对其喜爱。
李泰一出生就被李渊册封为宜都王,次年,李泰进封卫王,又被授予上柱国。
作为秦王的次子,李泰的爵位原本最高也就是从一品的郡王,然而李渊却将其封为了正一品的卫王。
这对李世民父子来说是莫大的恩宠。
李世民知道李渊挂念孙子,故而不敢推却,只得领了旨意,辞驾出宫。
行至分宫楼,忽听见弹筝歌唱,轻一声高一声,韵致悠扬。
李世民站定回头,见是尹德妃寝宫,便道:“明知父皇有恙,正该闷闷沉思,为何载歌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