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姑娘想得太多,你放心,有你朋友在,我相信恩人会没事的。”玉祥婶子许是知道我此时什么也听不下去,就算是做再多的安慰,我也无法听下去,脑子里满满都是阿叔,我真的想回到上海了,这几十天的日子里,已经很累,很累。
那几天的夜里,我每日的睁着眼守在阿叔床边,魏君安开始是劝导我,我哪里肯听,林家人劝导我,也无济于事,我就这么日日夜夜的守在阿叔身边,吃不下,睡不着,等待着他醒来。
魏君安见我已不成人样的样子,差点在我面前发了火,他和阿叔一样,就算是有再大的怒火,终究还是没有爆发,已最原始的方法解决了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问题女青年,在我上下眼皮再次打架的时候,他轮起了手掌,一掌拍晕了我。
当然,关于魏君安拍晕我的这个事情,是在我醒来之后才知道的,脖颈倒是痛了好几天。
那天的夜里,我似乎在寻找着一个女孩儿六岁以前的记忆……
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夜里,身边没有阿叔,更没有小白,脖颈上,只有一条红色镶金的绳子,不知道这里哪里,隐约可见不远处只是一个较为落后的村子,这里不是秦村,也不是落枣村,我疑惑的朝前方走去。
刚到了村子里,我看见村口竖立着的那块石碑,上面歪歪扭扭的些了三个字,巫山村,阴风吹得我打了一个寒颤,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风声呼啸而过,犹如死神索命。
四周安静下来,那弯诡异的钩月渐渐逐渐影藏在乌黑的云层里,仿佛在恐惧着什么,惨白的月光立即变成无底的黑暗。
呜呜——
一声凄凉的哀叫划破苍穹,像索命的号角,像女人的哭泣,整个村子都在熄灯,翻滚着的阴云带着梦魇遮住仅有的一丝光亮,随即消失。
世界安静了!
……
村头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村子,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黑夜的恐惧。
“全都把门打开。”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催命般的敲门声,急促而惶恐,七八名壮汉挨家敲开了所有紧闭的大门,重新点上了油灯。
我似乎看见一个睡在柴房的女孩儿被这急促的声音吵醒,揉着朦胧的双眼看着窗外的一切。
族长身后站着方才敲门的八名壮汉,手持火把,火光代替了黑夜,族长一袭黑袍负手站在中央,似乎在说着什么,我听不真切。
四周围上了好些村民,格挡着我和女孩儿的视线,我看见女孩儿推开木门朝人群走去,挤身上前,族长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眉头紧锁,村民们看阿离的目光似乎有些异样,她低头揪着自己粗布的衣角。
其中一个女人发话了,“一条命和全村人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明眼人都知道,何况送过去又不是……”
一名男人轻声咳嗽,打断了女人的话。
女人还想说什么,小女孩儿抬头不明其意的看着她,女人欲言又止。
今夜的气氛有些怪异,如此沉重,我听不见大家在议论什么,许是那位小女孩儿也听不清楚大人们再商讨什么,我朝小女孩儿走去,这里的人们,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看到我。
蹲在小女孩儿的身边,我伸出手,感受着她的记忆,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洞悉人记忆的能力,我的手掌就这么抚上了她的眉心,可女孩儿也毫无知觉。
当我知道从她记事开始,自己就是一个人,睡在柴房里的一个弃女的时候,心中隐隐作痛,村民们轮流将吃食放在废弃的柴房门口,接受着大家的馈赠,这六岁的小女孩儿已经开始在村子后山的小山坡上挖野菜,学着男孩子们在河里摸鱼,足以养活自己。
她知道自己没有父母,空闲时便去村子帮忙,一直以来作为村子里大人教训小孩的榜样,她总会听到隔壁王二婶婶教训她家狗蛋,“你再这般调皮我就将你送给河神,让她做我闺女。”
狗蛋就会跑出村子门口和他妈磨嘴皮子,“河神喜欢听话的孩子,看不上我,你若喜欢那个野丫头,就领回去做你闺女。”
气得王二婶婶擦腰站在门口直跺脚,骂狗蛋是个天杀的煞星。
那个时候这小女孩儿只是躲在猪圈后面偷偷的笑,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离巫山村不远处有一条巫水河,河里住着一个吃人的妖怪,村民们每年进贡,得到妖怪的庇护,时间长了,大家都叫巫水河里的妖怪为河神。
这小女孩也不知道这个河神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者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河神?河神夫人?在我的记忆中,鬼王似乎这般说过,河神是鬼王的表亲,只可惜鬼王已死,我不知道这河神和我,或者是和这个小女孩之间有什么牵扯,或者是什么不明的关系,将抚上她额头的手放了下来,原来,这个女孩儿的命运,这这般的让人心疼。
我起身,看着大人们低声嗡嗡的议论,侧耳前去听,却还是听得不真切,小女孩站在我身边,此时正疑惑的看着心里敬爱慈祥和蔼的族长,就如我一般,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我看了族长一眼,在小女孩对上他目光的时候神情有些闪烁,随后便上前蹲在小女孩身前道,“如果族长爷爷给你找到了一个新家,你会不会去?”
小女孩一双明亮的眸子含着泪水,今晚的一切她不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或者是自己给大家添了什么麻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
揪着衣角的小手抓得更紧,说话都是那般小心翼翼,“爷爷,我听话,爷爷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她这般说着,我紧紧皱眉,我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就如前些晚上三十年前的那个魏君安给我编织的梦境之中一般,无人可以看到我,我却能看到这里所有的一切,也许,这些事情曾经在哪里发生过。
族长眼中闪过一丝羞愧,村民们听到这个回答,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各自议论,在族长的示意下,大家各自散去。
村子里,似乎在得到这个回答后恢复了往日的安详。
梦境中的时间转移得太快,在我还来不及思索时,已经是次日一早,今日天气甚好,太阳照进柴房,有婶婶们替小女孩换上了大红的衣服,小女孩神情有些落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新衣服,尽管自己不明白突然婶婶突然之间对自己这么好,她只是闭嘴不言。
村民一直在等待,各怀心事,等待今天夜晚的到来。
我的心思一直跟随着这个小女孩,一直到了夜晚,她被村民们抱上了上去,坐在木质的红漆木椅上,两名大汉抬着椅子,其中一个是狗蛋他爹,整个村子男女老少无一不出动,尾随在木椅身后。
我跟着阿叔上前,想说话,却在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小女孩的面上有些紧张,我似乎可以马上感知她的心理,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送她离开,也不明白大家这怪异的眼神,夜静得有些可怕,火光照耀在崎岖的山路,她紧紧拽住木椅的扶手,狗蛋在她身后呵呵的笑。
“我看你还要不要她做你闺女。”声音是从小男孩嘴里发出来的,他在嘲笑,走在自己母亲的身边,看着红漆木椅上的女孩儿嘲笑。
女孩儿回头,正瞧见王二婶婶伸手打着那个嘲笑自己名叫狗蛋的男孩儿,“你个煞星野孩子,我是怎么就把你生出来了。”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面上过于平淡,尽管她不明白狗蛋为什么要这么说,王二婶婶为什么要逃避自己的目光。
村民们是在巫山顶上停下来的,这是小女孩儿第一次来到巫山顶,河风吹过,有些寒冷,我抱紧了双臂,看着眼前的这处悬崖,悬崖边的木板下,是那条巫水河。
从未有过的恐怖袭来,我和小女孩儿同时浑身颤抖,她身上红色的新衣服在火光的照耀下犹如鲜血般刺目。
族长抬头看着乌云遮住了月光,他对身后的壮汉点头,有壮汉上前将小女孩儿送上悬崖边上的木板,她的双腿在颤抖。
小女孩终于哭了出来,“爷爷,我不要走,爷爷,我要留下来,不要走。”
她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六岁的她被河神选中,作为祭祀品奉给河神,以保巫山村安宁,我也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被丢弃到悬崖边上,任由她在苦苦哀求,我却无能为力。
她就这么叫唤着,所有人都在逃避她的呼喊,逃避着她苦苦的哀求。
“不要。”在木板松动的这一瞬间,牵扯着木板的绳子被放下,我从未有过的惊恐对着村民们大叫到,终于发出了声音,可无人听得见,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子向后坠落,在落下的这一瞬间,她看到了村民们得意的眼神,毫无愧疚,杀了她,他们得到了身体的救赎。
她在哭泣,朝河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