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并不多。大约四五间。只是每一间都是一个完全密实的铁门。每一个铁门外都挂着一把大锁。
问题来了,他如何知道守卫说那个女人到底被关在哪一个门的后面。
没办法,他只能定而走险,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密密地牢里的八个守卫干净利索,一刀一个,杀了。
拿了钥匙,去开铁门。这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
可是等他打开第一扇铁门,铁门里管着的并不是人,而是密集的弓弩机关。那弓弩不是十几二十个,而是几百个弩箭同时向他射来,就算是神仙也跑不掉。
他只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躲闪。一轮弩箭射完,章恒发现自己的腿上,手上,腰上都受了伤。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开第二个门时,他就小心多了。不过当那几十把寒光闪闪的飞刀被机关射出来,还是把他惊了个够呛。
第三个门时,他终于没再发现,暗器和弓弩。
他看见牢房里一个黑乎乎缩成一小团的影子躺在茅草垫子上。
章恒并未上前,而是用长剑指向了那缩成一团的身影,冷冷的问,“醒着?”
草垫上躺着的人没动。
他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草垫上的人依旧没动。
章恒用剑尖打了打草垫上的人,但是那人依旧没反应。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用剑尖去挑起,任何可以挑起的物件,头发,衣服。
可是当他的剑尖,只刚刚挑起蜷缩成一团的人身上一块布,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又将人的脸,翻了过来,乱蓬蓬的头发里,露出来的是一张异常白皙的脸。
身上的伤和完好的脸,他已经断定这女人是谁。已经不需要再做他想。
他探了清荷的鼻息,虽然呼吸微弱,但是至少还活着。他迅速的解下自己的腰带,将人捆在自己背上。
动静估计大了些,清荷呻吟了一声。疼痛让她从昏迷中醒来,感觉有个人将自己抱起来,缚在他的背上。
她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但是肿疼的嗓子已经完全发不出任何话。
章恒感觉到在他背后的人似乎动了一下,他立刻立刻轻声道,“不要出声,我带你出去。”
清荷自然是不能出声的。她只能用极轻的一声,嗯。表达了自己知道了。
既然清荷已经醒了,章恒自然跟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叫清荷?”
清荷又嗯了一声。
“是你就行了。”章恒背着清荷出了秘牢,在夜色的掩护下,清清爽爽从皇宫逃了出来。可能是陈夙对关押清荷的地方太放心,可能是除夕夜里是所有人精神最为放松的一天。
章恒也没想到,自己在上京已经待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最后一步走的竟然这么轻松。
他将清荷带到自己在上京租的屋子。在牢房里只是轻轻挑开了清荷的衣衫的一块布,看见了那块布底下的伤,已经让他触目惊心。所以他只是将人放倒床上,立刻跑出去找医生。
但是大年初一的清晨,又上哪去找医生。就算找到了,也未必可靠。再说看伤势,一般的医生估计也无法应付。
他想了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跑去皇宫的御医院,抓了个睡的迷迷糊糊的值夜的御医打晕,带回来。
御医是个白胡子老头子,被章恒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吓的直哆嗦,不过看了清荷的伤,人立刻又抖擞了精神。
白胡子御医,手脚麻利的给清荷号脉,检查伤势。
章恒就坐在屋里,剑不离手,目不斜视。
御医忙活半天,对章恒说,“伤太重,太脏。好多伤和衣服贴在一起,要扯开,洗干净伤口才行。我一个人做不来。你得搭把手。”
章恒冷冷的说,“我是男的,她是女的。”
老御医说,“我也是男的。”
“那不一样。你是医生。”
“那我问你,你想不想她活?”
“当然。要不我抓你来救她做什么。”
“那你就得帮忙。我若没看错,这伤是官府下的手,是逃犯吧?你冒了那么大危险,是不是像救个死人?”
章恒的脸上在也挂不住了,将长剑往腰间一插,一句话也不说,就去烧热水了。
两个人忙了整整一天,才把清荷身上的伤口全部处理好,断骨接好。
忙好了,老御医看了一眼,手又摸上腰间长剑的章恒,笑着问,“你这是不是像卸磨杀驴?”
章恒说,“我见你救她也算是尽心尽力,我也不想杀你。但是为了我和她能活下去。”
那老御医说,“如果我对你说,我谁也不会说,而且我每日会来帮她继续医治,你能不能饶了我?”
章恒拔出剑来,指向御医,“你死的是冤枉。但是反正你也活了那么久了。与其老死病死,不如干脆点。”
老御医似乎根本不怕,“虽然你拿剑指着我,我应该害怕。但是我感觉你是讲道理的人。你朋友的伤现在是处理好了,但是并不是完全没危险了。那么重的伤,一般的民间的大夫,根本就治不好。算你聪明直接去了御医院。御医院里除了有好医生,更有外面没有的灵丹妙药。你放我走,我回去给你拿些药来。”
“我为什么信你?”
“我告诉你我家在哪里,你可以随我回家看看。你这样的江湖人士,知道我一家老小住在哪里,你还怕我敢胡说八道吗?”
章恒想了想,“好。你家在哪。”
于是,章恒和老御医回了家,也见着了人家的一家老小。
老御医就和没事人一样,又带着章恒去了御医院,拿了不少好药,带出来,给章恒写好,什么时辰吃什么药丸。哪一包药,药煎几个时辰,什么时辰给伤着喝下。
于是章恒觉得这个叫清荷的女子,果然命大。什么好事都给她遇到了。
可是,等他拎着药包回家,把药准备好,却是不知道怎么给人喂药。这是个女人,素不相识的女人。他怎么喂人家药?
他只能将药丸塞进清荷的嘴里,然后硬生生的给她灌了几口水。
药丸解决了,但是煎服的药汁,他就没办法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将清荷推醒,让她自己喝药。
清荷的嗓子肿的根本喝不下任何东西。但是她依旧艰难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吞咽。
章恒看着清荷一脸的汗,便问,“你嗓子是不是也有伤?”
清荷点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吞咽。
章恒摸来一个勺子,将勺子倒过来,药汁顺着勺把的凹槽,流进清荷的口中。这样清荷吞咽起来就轻松多了。
就算这样一碗药汁,真正喝了半个时辰,才算喝光。喝光了清荷立刻痛苦的闭上眼睛。
从看见清荷身上的伤开始,章恒就对这个女人产生一种敬意。一个女人全身,包括手指脚趾没有一块好皮肤。新伤旧伤纵横交错,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关键是从她的身上,将已经和血肉粘合在一起的衣服撕开,这个女人竟然一声不吭。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她,活着。
在他就出清荷的第二天,陈夙的人开始在上京挨家挨户的搜查。
为了躲避搜查,他带着清荷东躲西藏。在移动的过程中,清荷依旧没喊过一声疼。
他甚至怀疑清荷是不是哑巴。
当然很快的,等清荷的嗓子消了肿,他听见了一声清晰的“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他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但是很快的冷静下来,他对清荷说,“谢谢你自己。你自己命大。”
清荷嘴角笑了,继续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整整半个月,抓捕的风头过去。章恒带着清荷又回到了原来的住处。
清荷这才问章恒,“谁叫你来救我的?”
“你主子。”
清荷长长叹气,“我多希望,你是他的人。”
“他不配。”
“你知道他的消息吗?”
“不知道。不过肯定比你好的多。”
清荷嘴角微微扬起,“那就行了。”
章恒看着这个女人居然笑了,身上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笑,为别人笑。
莫名其妙。无法理解。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清荷自己可以下床。章恒看着这个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在他眼前晃悠。觉得烦躁。硬着头皮,给她买了一身女人穿的裙子。
清荷套上裙子。章恒看着清荷样子,更烦躁。于是他说,“看你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上路带你去你主子那里,我也交差了。”
清荷问,“晋王和主子在一起吗?”
章恒只是点了一下头,就跑出了屋子。
可是很快的章恒又跑了回来,“你现在还不适合走远路。等完全好了再说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清荷,“晋王知道我已经脱身了吗?”
“我不是晋王的人。”
清荷有些失落,回到床上去躺着。
这时候章恒道,“等我联系到你主子的人,让他们给你男人带个信,应该不难。”
清荷的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笑容,眼睛弯成月牙,“谢谢,谢谢。你真好人。”
章恒面无表情的看了清荷一眼,一句话没说,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