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雪把小七叫到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小七,拉开她的衣服,查看了伤口。
小七看着周霁雪表情,从微笑转为凝重,修长入鬓的长眉,紧蹙,一张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小七可怜巴巴的抬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百利无害的仰望着周霁雪。“我——我不知道我受伤了。后来知道了,没当回事,然后和嘟嘟玩耍,就忘了这事,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我本来是想回去找你的,谁知道刚开门,你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周霁雪伸手想去触摸伤口,手伸到一半又退了回去,他叹了口气,“你以为我生你的气?”
“不是?”
周霁雪一伸手,将小七搂住,“你怎么这么想,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我没照顾好你。你明明受了伤,我都没发现。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我对我自己很失望。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连你都找不好,我还能做什么?”
小七对周霁雪伸了个舌头,做了个鬼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了,何况是你。你也别太自责了。赶紧帮我看看,我可不想留疤。”
周霁雪扭头冷漠扫了一眼躺着的陈焱,“晋王殿下,这么多年,你处心积虑的为难我这个小徒弟。结果却是我这个小徒弟自己受了伤还来救你的性命。我周霁雪什么也不想多说了,希望你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知道以后自己要做什么。反正依着我,你的生死与我何干。小七她愿意救你,我听她的。但是我现在又后悔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如何个受伤?所以以后我不打算事事都听她的。算你运气,你是最后一个。”
陈焱四平八稳躺在玉榻上,听着周霁雪不冷不热的嘲讽和埋怨,按道理说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如冰浸炭焚一样的痛苦。可是他现在的心情却如他的身体一样,四平八稳。等周霁雪说完了,他竟笑了,“周霁雪,你不要把自己心里的悔恨强加于别人。明明是你自己没看好你的小徒弟,为什么要来说我?再说了。我一直让你的小徒弟走,是她自己不走,难道也要来怪我?我心里感激你徒弟的救命之恩,等伤好了,出去以后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何须你多言。再说我只欠你徒弟的人情,可不欠你的。我已经耐心的听你废话了半天,算是我对你的客气。你再对我指手画脚,我死给你看。”
小七认认真真听着陈焱说前面的话,正准备帮师傅辩解些什么,但是陈焱说到最后一句,小七“噗嗤”一声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陈焱也是会耍无赖的。
周霁雪听见陈焱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张俊脸也是一愣,他似乎都没搞明白,陈焱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所以他凤目微睨,目光怔怔问小七,“他说他死给我看?”
小七哈哈大笑,“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
“他死不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啊,师傅。他如果死了,就等于我们俩白费了那么大劲救他。做了无用功。换句话说,他死了,我们俩就白忙活了。他替我们俩不值。”
周霁雪的脑子终于转过来了,他难得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陈焱冷哼了一句,“大家彼此彼此。我五六岁的时候见还遇见过一个更不要脸的。不知道周大君子想不想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周霁雪不说话了,拉着小七到一边去处理伤口了。小七将精致的宝石箱子递给周霁雪,周霁雪仔细的研究了小药瓶,感慨一声,“怪不得那个家伙能活下来,这些东西都是时间难寻的灵丹妙药。有了这些你别担心会落疤痕,正好反正药多,把你之前的伤痕多用点,说不定伤痕都能消了。”
小七砸吧砸吧嘴,“我以为是我医术高超呢。原来不是啊。”
周霁雪爱抚了小七的小脑袋,“你治疗外伤的功夫,岂是一般大夫能比的?上次你帮我包扎箭伤我就看出来了。你这样的本事到哪个军营去,人家都抢着要的。”
小七的虚荣心再一次得到了满足,周霁雪开始给小七清理伤口,小七开始还想忍着疼,但是但凡是看见周霁雪,她就情不自禁,出于本能的想撒娇。
于是小七三件宝,红眼圈,汪眼泪,泪珠儿滚出来。
然后周霁雪开始不淡定了,“别哭,别哭,我轻轻的,不疼的。”
陈焱一听到小七哭了,心里也老大不好受的,但是碍着周霁雪,他也只能更加难过的装着听不见。当然虽然是说装着听不见,但是还是竖着耳朵听。
清理完伤口,小七先是低头看着周霁雪给她缝合,但是针还没下去,小七就不干了,哼哼唧唧的,周霁雪说,“不缝合不行啊,你想留下我背后那样的伤疤吗?”
小七知道周霁雪说的是事实,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哭,委屈。她一口气出不去,只能冲着陈焱发火,“你个混蛋加傻货,我怎么想起来救你的。”
陈焱老老实实的说,“对不住,对不住。如果我知道这样拖累你,我肯定会不逞强,肯定认怂。”
周霁雪一边帮小七缝,一边慢悠悠的说,“晋王殿下应该知道自己吃了谁的亏把。”
“知道。”
“回去以后殿下怎么做都可以,但是不能动太子。”
“怎么,我竟不知道太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哦,他怎么说都算我半个妹夫。”
“呵呵,据我所知,周大君子,和庆元公主关系已如陌路。”
“是啊。但是并不妨碍我和我这个妹夫关系好啊。”周霁雪说的那个轻松惬意。好像是拉家常那样随意。
“你不说,我也不会动太子。这事唯一干净的就是太子。”
周霁雪安静的帮小七缝合伤口,细致的,犹如女子绣花。小七不敢看,就看着满屋子的金银财宝。看了一各个鸡蛋那么大的祖母绿,看的那个开心。也就忘了疼痛。
嘟嘟在这个黄金屋里,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但又确实存在,因为它依旧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陈焱。因为这是小七指派给它的任务。
陈焱经历了生死,经历了至亲的暗杀,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一切,虽然嘟嘟的两只大眼睛看着有些渗人,但是陈焱却觉得自己可以很坦然的被它盯着。因为它没坏心眼。
“周霁雪,你是不是想保太子?”
“是啊。都说了太子是我妹夫,如果他登基,你立刻就是你们卫国的皇亲国戚,多体面。”
“你要的不是这些吧。”
“那晋王殿下觉得我要什么?”
“你要卫国乱。”
“这你都知道啊。”周霁雪温文尔雅的笑,手指细腻的捏着金针继续给小七做缝合。
“你什么打算?还是想给周皇后报仇?”
“错了。我不但想给小七的爹娘报仇,我还想拆了整个卫国。”
“你终于承认了。”
周霁雪看了一眼小七,看见宝贝两眼放光的双眸,他微笑,“还需要我承认,事实早就摆在你面前,是你不想承认罢了。怎么样,愿不愿上我的船?”
“不。我会誓死保护好卫国。”
“行。不勉强。把话说开了也好,你爱干嘛干嘛,我只想告诉你,卫国气数已尽。你是卫国唯一一个还算清醒的人。你这次遭遇,是刚刚开始。”
“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人各有志。你要毁了卫国,我要保护好卫国。”
小七听着不大快活了,对着陈焱凶巴巴的说,“老子白救你了。你不是想死吗,赶紧去死吧。”
陈焱笑道:“你救我又不是为你师傅。如果我陈焱是趋炎附势的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咦?小七听着陈焱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立刻不说话了。
周霁雪一看小七的表情立刻叹了口气,“没用的东西,人家一句话就把你给解决了。”
小七撅撅嘴,“他说的是是事实啊。如果就因为我们救了他的命,他就成了我们的狗腿子,那就不是他了。”
周霁雪伸手刮了小七的鼻子,“是的,是的。所以你才会救他,对吗?”
小七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周霁雪收针,给小七的伤口上药。小七觉得伤口冰凉凉,痒痒的。周霁雪又故意使了坏,此时不卡油更待何时。
小七的身子立刻就软成了泥,倒在了周霁雪怀里。
陈焱也看不见两个人在干嘛,只是听着两个人突然没了动静,觉得奇怪,“喂,你们俩在干吗?”
小七红着脸,忙想直起身体,周霁雪硬搂着小七,不给她动。小七纠结了一会,周霁雪大声说,“我和徒弟在亲热,要禀报晋王殿下?”
小七的脸越发的红了,用手去推周霁雪。周霁雪就是死死的把小七按在怀里。两个人推推搡搡的声音,陈焱可听得是真真的。
他心里犹如卡了一个骨头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的要死。原本还和周霁雪斗嘴,斗志昂扬的心情立刻跌入谷底。他只能生着闷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密室的天花板。
小七的推推搡搡间,周霁雪已经帮小七包扎完毕,帮她把衣服穿整齐。但是又看她衣服许多地方都破了,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污实在不好看。
他觉得这个屋子既然常备了这么好的灵丹妙药,势必有更换的衣服。
所以在小七的注视下,周霁雪在金山银海的屋子里翻腾了半天果然翻出来几套衣服。但是吧,男人的衣袍都太大了。都是周霁雪或者陈焱这个尺寸穿的。小七只能披在身上,周霁雪看着还不如不换。但是女子衣裙周霁雪笔画了一下,正合适。
让小七换上,小七死活也不穿。周霁雪说,“不是我逼你做什么,只是说,你身上这身衣服,破了那么多个洞,里面的衣服还被扯了一半给那个人做了绷带,你觉得你这样真的很好看?”
小七头一昂,“我就算光着,也不穿女人的衣裳。”
“那你就光着。”周霁雪真的开始扒了小七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袍。
小七连蹦带跳躲,但是小白兔怎么可能躲得过大灰狼的狼爪呢?
陈焱索性闭上眼,装睡。眼不见心不烦。
嘟嘟继续当密室里,只有它和陈焱两个人。另外两个在屋子里窜的人,不存在。
小七大吼,“师傅,那些男人的衣服,我披在身上穿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叫我穿女人的衣裳!”
周霁雪道:“你又不是没穿过。在燕国你不是穿过一段时间的裙子吗。”
陈焱的眼睛瞬间睁开。
小七继续扯着嗓子喊,“那是为了掩人耳目好不。那时候不是被躺着的那个人逼得太紧了。”
陈焱眼睛又闭上了。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什么呢。穿上给我看看。好几年没见你穿过裙子了。”
陈焱心里开始咒骂周霁雪,你个死变态。真是可怜的小七这样的少年了。这个傻小子怎么看上这个变态师傅的?匪夷所思。
小七还在拒绝,周霁雪上前捉住小七,一件一件的给小七把女子的衣裳给小七套上。
小七难过的要死。周霁雪说,“反正就你我,别人也看不见,你别扭什么?”
陈焱看了一眼嘟嘟,嘟嘟的眼珠子转了转也看了一眼陈焱。
这一刻——一人一兽终于找到了共通的语言:那个穿白衣服的人是坏蛋。
小七被周霁雪缠的没辙,又伸了脑袋看陈焱,确实陈焱无法动弹,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榻上看不见她。
也就随了周霁雪。
等一套浅黛色的华贵的衣裙被周霁雪周周正正的给小七穿好了,周霁雪按着小七的肩膀,让她在自己的手臂间转了一圈。这样看着还觉得不过瘾,又散了小七的乱蓬蓬的发髻。
柔软如云的发丝,瞬间落下。
这一刻,周霁雪已经不会呼吸,人生第一次忘形,“小七,你真美。你亲娘那会,也不到你此刻。”
陈焱心里那个难受,身体像是有百万只的小虫在骨缝里,血肉里,经脉里爬行。那是一种想看,又坚决不能看的诱惑。
即便他知道小七是少年,即便他知道周霁雪是个有女装癖的死变态,但是他依旧想毫无原则的看一眼小七女装的样子。一定很美。一定很美。
这一次他相信周霁雪所说一定是真话,因为那张绝世姿容少女的脸,他见过。
小七皱皱眉,撅撅嘴,一百个不高兴,不乐意。又拽了拽裙子,又拽了拽半袖衫,又理了理蝴蝶结的腰带。
“难受死了。”
周霁雪看着痴迷,两个眼没了平时的光彩,完全陷进了小七的姿容中,“好看,好看,小七你太好看了。”
“师傅,我可不会穿着这身以上回去。”
“嗯嗯,暂时的,暂时的。原来那身衣服破了也就算了,主要是有脏了,我给你洗干净了你再穿。”
小七这才勉强答应暂时穿了女装。但是她觉得被周霁雪盯着看很不爽。问周霁雪,“师傅,你能不这么看我吗?”
周霁雪茫然的点头,立刻又茫然的摇头,“算了,你还是脱了吧。你这样,我受不了。”
小七如遇大赦,忙着把衣服一身裙装全脱了,只穿了个雪白的里衣,“这身也挺好。”
周霁雪叹气,“嗯。不男不女是挺好的。”
小七哈哈大笑,“师傅喜欢我的,不就是我不男不女的样子?”
周霁雪没什么表情。
陈焱却暗自点了点头。
嘟嘟也跟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周霁雪带着小七,打坐,入定,进入彼此的虚空幻境。周霁雪领着小七,修习,补足这一次,损耗的真气。
两人这一入定就是三天三夜没动弹。
陈焱已经在两人跟前转悠过好几次,和嘟嘟两个人瘦大眼瞪小眼,眼睛都瞪干了。
周霁雪和小七才收功,出定。
这一次是周霁雪带着小七入定时间最长的意思。因为第一小七确实损耗了太多真气,第二确实这个地方无人打扰,周霁雪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引导小七。
三天三夜的精心引导,在损耗了至少一半真气的基础上,内力再一次得到了质的提升。
这一次她终于明白了,周霁雪说的不破不立,不舍不得的道理。
陈焱这是坐着看着小七睁开了双眸。他明显的能感觉出来,小七的眼睛似乎又有了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