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101松了一口气。真好……真好……
徐澄遥望战火过后的城市。
新泰西洲的每座理想城都规模辽阔、气势雄伟,而今却被大规模杀伤武器所蹂躏,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黑烟滚滚,在夜色中弥散开来。
这就是海的那边,新泰西洲人居住的地方。徐澄心说。
敌人们发动了天劫,杀掉世界上一半人,真可恶。
“哗,前线!”徐澄能想象昨天他们奇袭汽车城的时候经过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这也是一次胜利进军,代表灯塔核心最后的生产基地也遭到占领。
“前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101想摸摸徐澄的头,可徐澄长得已经跟101一样高了。
“不懂,我受过战斗训练,干嘛要害怕前线。”徐澄跃跃欲试,随时准备打坏人。
“这里没有情感,只有压力,人命忽然变得很廉价,你还记得以前,幼魔女里有孩子溺死在水里,她们却很平静地把她的尸体抱走吗?这地方也会发生很多惊悚之事,无力改变,你会感到精神上的痛苦,留下一辈子的阴影。”101说。
101一边说,一边目送102天真烂漫地远去。
也许后半生102都必须生活在这种茫然的状态中,不再想起杀人的回忆。
“哼,我偏要在这里走来走去。”徐澄发挥自己的主体性。
“这里一点也不好玩,你会遇到让你感觉不适的东西。”101警告。
“不适?”
“道德上的困境,纪律上的烦恼,还有跟当地人的冲突,这种事,就连我们这样身经百战的魔女都感到苦恼,更何况你?”101想办法让徐澄明白战争有多丑陋。
战争是很残忍的,而且很多地方都没有对错可言,未经历战争的人总会对战争有美好幻想,对新闻报告欢欣鼓舞,而只有身处前线,才知道事情有多讨厌。101暗道。
“反正我也回不去了,回去的路上都是方舟基金会的人,我们是冒着有来无回的风险才飞过来的。”徐澄解释。
为这支深入敌后、发起奇袭作战的大军供应补给,其中艰难险阻可想而知。101知道徐澄所言非虚,无奈之下,她不再阻拦,只是点点头,瞬移消失。
徐澄按着她的性子,在这里走来走去。
由于给部队送物资有大功,徐澄得到了很高权限。
汽车城周围一片荒凉,许多建筑纵使未曾受损,也被烟雾熏得焦黑。
大部分公路与浮空廊桥都严重受损,仿佛联军打碎了一个五彩的水晶球。
徐澄检查皮带上的配枪,手拿一包军用口粮,自由地在周围游逛。
她打开手里的军用口粮包,里面有糖水、营养膏、巧克力、饼干、口香糖等,边走边吃。
走到一个无人的十字路口,徐澄在这原地停留了一会,完成了一个许久以来的心愿——站在交汇的大马路中间!
现在,她可以在这里无限期地停留,不怕挡到任何方向的来车。
交通信号灯已是暗澹,华丽高耸的商厦分立四周,只是它们悉数关门停业,沉在死寂之中。
她想象自己是个在前时代指挥交通的警察,于道中挥舞着手臂,指挥着无影的车辆来回前进。
公路两侧有许多公寓和商店,人们都被下令禁足在家,新泰西洲人站在门和窗户后面,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这个疑似精神失常的女孩。
徐澄吃完了东西,走到一旁,把包装纸都扔进垃圾桶里。
她抬头看着,感觉这里很漂亮,周围有高大的翠绿树木,那是活生生的树,而非全息造影或者虚拟树木。
四周还有相当漂亮的金属装饰、围栏以及青铜凋塑,商店的招牌、顶棚以及广告标语也都新潮先进。
每个街区都被精心设计过,新泰西洲人生产力发达,有心营造他们的家园,又与世隔绝,数代人接力完善自己的生活环境,因此城市的每个区域都相当精美,令人能够随意流连数个小时,心情愉快,百看不厌。
这就是前线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徐澄沿着铺满小石子的漂亮花纹道路前行。
道旁停放着许多车辆以及穿梭机,车主们此时都不敢现身上街、将车开走,唯恐被联军的驻城安保部队射杀。
很多外出办事的人被困在外面不同场合中,一座座酒吧、一家家商铺和咖啡馆里都挤满了翘首以盼的新泰西洲人,等待着解封的瞬间。
徐澄看向他们。
那些白皮人将脸贴在玻璃门上,用绿色或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她,就现在,只有这么个东方小女孩在他们面前享受着自由行动的权利,无疑令他们感到嫉妒。
“看啊……”
“那个女孩……”
“该死……”他们议论纷纷。
徐澄抬起头,发现高处的建筑中也有许多人站在玻璃幕墙后面,俯瞰着她。
她感觉有点毛毛的,便离开市区,跑回郊外的临时驻军那去了。
就是在这路上,她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抱着两个箱子,试图穿过岗哨,进入驻军防区。
“没有通行证,禁止进入。”防守的尼斯托公司g型守卫合成人端起步枪,瞄准对方。
“我是本地教区的牧师,我是来捐赠的。”穿白色长袍的人强调。
牧师?徐澄感觉有些古怪。听起来像狄尔奈的手下。
“呱呱”她走过去。
牧师转头看到这么个人,有些惊异。
徐澄此时也看清了对方,那是个棕色头发、大胡须、蓝眼睛的新泰西洲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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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尔奈大人在上,可怜的迷途羔羊,你在这做什么?”牧师问。
“我倒要问你呢。”徐澄两手插兜。
“我是古德曼牧师,我隶属于新泰西洲慈善骑士团,是狄尔奈大人忠心的仆人,宣传她的福音和仁善。我来这提供慈善捐赠,希望能救助处在病痛中的人们,不论他们是敌是友,狄尔奈大人的善意总该得到传达。”古德曼牧师说。
他的视野越过岗哨,落在那些野战医疗帐篷上,医用无人机和护士来来往往,援救东半球联军的伤员。
一个狄尔奈手下的牧师,来帮助东半球联军的士兵?徐澄感觉很可疑。
“不许进去,快回去。”徐澄催促,“别来这乱晃,快走开!”
“我为和平而来!为仁慈的使命而来!”古德曼牧师夸张地吟唱,“战争结束了,让分歧消失吧,孩子,我们需要的只是宁静和安慰。”
“谁授权的?”徐澄掏出手里的大手枪。
“不需要授权,需要的只是人类那亘古长存的善心。”古德曼牧师声称,“我们带来的只是小小的安慰罢了,我想让每个疲惫的灵魂都得到治愈,我想重建人们对人性的信任,这是狄尔奈大人这六年一直以来的教诲,而我毫不犹豫地服从她。”
徐澄不那么猜疑了,她的枪口往下放。
新泰西洲人都很奇怪。
他们富有、自由、自视甚高,但他们的城市现在被东半球人占领着,恐怕他们都被这可怕的现实逼得疯头疯脑了吧。
她摆摆手。
“你说慈善、慈善什么?”徐澄问。
“汽车城狄尔奈圣教慈善基金会,我们筹集善款,资助那些处在社会不利地位的人们,有色人种、新移民、老人、妇女、孩子。当然,现在还有你们的伤兵,虽然你们是来攻击这座城市的,但狄尔奈大人的仁爱不分彼此。”古德曼牧师说。
“你是进不去的,但你可以带我去你们的地盘看看。”徐澄想知道狄尔奈的手下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古德曼牧师转头看了一眼滴水不漏的岗哨机器人,无奈地摇摇头。
“那我把这些都送给你吧。”他将手里的两个纸箱子放下。
徐澄走过去检查了一下,一个箱子里堆着医疗物资,像是治疗针、绷带、止血喷雾、抗生素等。
另一个箱子里是满满的书籍,封面破旧,似乎本身也经过多手流传了。
“谢谢你。”徐澄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卡通贴纸,在箱子上贴了贴。
这样它们从此就属于徐澄了!
“那么,我带你去我们的神圣礼堂。”古德曼牧师引着徐澄前进。
徐澄小心翼翼,大步走在古德曼牧师身后,她不知道狄尔奈的圣教和这些虔诚者都意味着什么,但她感觉也许能和这里的人达成一些和解。
狄尔奈的圣教礼堂在城市中广泛分布,古德曼牧师所属的礼堂在昨天的战争中被一发联军炮弹给击中,一半已经坍塌,如今秘仪团的追随者们都在废墟中进行祷告。
中央伫立着狄尔奈的光辉石凋,她右手握一把十字枪,左手握火炬,身后是十二只巨大的翅膀,身姿窈窕,头盔遮住上半张面孔,脚下践踏着毒蛇。
“狄尔奈大人……”
“请您保佑我们……”
“古德曼牧师回来了……”大约100多人聚集在这里,人非常多,穿着各异,但基本都比较严肃,年龄范围也很广,最老的已经一百岁,而最小的则是妇女手里抱着的孩童。
他们在这里祈祷,徐澄仔细观察,白皮人看起来也跟其他地方的人差不多,两个眼睛一张嘴,两只耳朵一颗心。
跟泰西洲的白皮人一样,长相都丑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