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简捂着右手,粗重地吐出白气。
风平浪静,疼痛感瞬间攀上大脑,阵阵发麻的手臂跟断了没什么两样。起先,他并没有感到他紧张,随着一阵凉风刺激伤口,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炼狱了,受了伤就需要时间康复,死了就无法复生……
他咬紧牙关,看着嵌入巨树干里的枯叶螳螂,一步步朝苟延残喘的炼虫师走去。
他知道,千万不能留给敌人喘息机会。
那人的背已完全砸烂,鲜血像玫瑰般绽放在树上,泛黄的树叶从轰隆摇动的树枝上落下,覆在他的肩膀、他的胸膛,成了一层新的伪装。
枯叶螳螂气若游丝,吐出的寒气吹开了留在嘴角的叶片,露出一张业已变形的脸——凶神恶煞、阴狠毒辣。粗糙的胡须虬结在下巴处,深陷的眼窝里埋着一对无神的双眸,月光洒在眼球上,没有丝毫生机。
已经死了吗?
陈简不太确定,疼痛还在不断刺激大脑,他有些晕晕乎乎。
他看到站在远处的几道身影。
谁在那?
他瞪大眼睛,以为是温卿筠和顾全顺,但那边明明有三个身影在光线里朦胧,他不确定到底是谁,但应该对自己没有敌意,否则他们早攻过来了。云朵恰逢时宜地飘荡离开,通透的月光瞬间洒在雾霭刚散的战场上,陈简看清了他们。
“玉石象甲……”他低声说着那男子的名字,他的皮肤白亮,一眼就能认出。
玉石象甲、七星瓢虫和赤背蜘蛛面面相觑,震惊与眼前看到的一切。他们的大脑有些无法接受刚才现状——隐翅虫打败了凶悍的枯叶螳螂,而且是在枯叶螳螂的枯叶风暴中……
赤背蜘蛛比另外两人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气。
从陈简来到虫谷到现在,她从未想到这个看上去并不算厉害的家伙竟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虽然没看清陈简之前是如何与枯叶螳螂搏斗的,但陈简的最后一击,已牢牢烙印在她的脑海。
她感到一阵慌乱。
枯叶螳螂是笛胡蜂的人,他们为何会发生死斗?难道陈简倒戈了谷主?
倘若如此,作为暗哨安插在谷主身边的自己,也岌岌可危。
赤背蜘蛛心神不定地注视陈简慢慢走过来。
他受伤了,很重的伤……手臂被枯叶划破,骨头都露出来了。
赤背蜘蛛绷紧身体。
如果陈简打算出手,她有八成把握能抢占先机。
不过陈简没这么做。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三人面前,深吸口气,鲜血似乎随时会吐出。
“……她醒来了吗?”
“她?”玉石象甲发出疑问。
“长颈锯锹的女儿。”
三人愣了半晌,没想到陈简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在双方都稀里糊涂的情况下,这个问题倒是个破局的妙招。
赤背蜘蛛大胆上前一步,一方面是为了和陈简拉近距离好随机应变,一方面也是为试探他的反应。陈简没有任何警惕的意思,他依旧站在原地,左手捂着烂掉的右手。
“搬尸人说,已经没事了,烧也退了。”
“那太好了!”玉石象甲由衷地感到喜悦。
陈简点头,但忍不住皱紧眉头。他的肩膀疼痛欲裂,健壮的胸膛在月光下猛烈起伏,希望呼吸新鲜空气。可谷底的空气本就浑浊,更何况方才枯叶螳螂大闹一场,灰尘通通混进了空气,他呛了一声,无力地坐到地上。
“喂!你怎么了!”玉石象甲见状健步如飞,托住陈简的身体。
他把陈简轻轻扶到石墩上。
“你的右臂……”他严肃地看着伤口,“得让搬尸人帮你处理。”
“可……到底发生什么了?”意识到两队人并非敌对后,七星瓢虫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枯叶螳螂打起来?”
陈简摇头。他还真不清楚枯叶螳螂为何要找上门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笛胡蜂……他似乎想要我的命。”
七星瓢虫陷入沉思。
“别在这磨磨唧唧,”玉石象甲大声询问赤背蜘蛛,“搬尸人在哪?他既然刚给那小丫头治病,应该还在东边吧?”
“我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在那里。”
“走!”玉石象甲展现出老资历的威严,“今晚危机四伏,大家都走一起。笛胡蜂那家伙到底打算做什么……谷主这么久也不曾出现。”
玉石象甲蹲在陈简身前,问道:“能自己走吗?不行我背你。”
“多、多谢。”陈简鼓动沾着血迹的翅膀,“我自己可以。”
他刚站起身,鲜血就像决堤的水一样从伤口出渗了出来。
“别逞强。”赤背蜘蛛白了他一眼。
陈简尴尬地笑了笑,但痛楚很快把笑容扭曲成古怪的愁容。
“我来吧。”玉石象甲拍了拍自己的背,“别浪费时间了,你已经失了双腿,连手也不想要了?”
陈简一听连忙点头,老老实实地趴到他身上。
“等等。”他叫住准备奔跑的玉石象甲。
温卿筠和顾全顺去哪了?不能把他们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笛胡蜂不知到底打了什么主意,让两个不是炼虫师的武者待在森林里,太危险了。
“又有何事?”玉石象甲不耐烦道。
瞒着他们也没什么用了。陈简斟酌片刻,说道:“虫谷进了两个外人,他们就在附近。”
“你说什么?”赤背蜘蛛惊讶,“虫谷怎会有外人进入?”
七星瓢虫也露出慎重的眼神,问道:“你没看错吧?”
“没。”
陈简不明白,虫谷再神秘,终究是森林里的一座天坑,有外人进去就这么奇怪吗?
“我去把他们解决了。”七星瓢虫认真说道。
“啊?等下,”陈简连忙伸手制止,“那两个外人是谷主要的人。”
七星瓢虫狐疑地注视陈简,怏怏道:“你不早说。我去找他们,你们先出发,我随后把他们带来——你确定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陈简说道,“把他们带来我这,我要见他们。”
“你?”
陈简冷静地盯着七星瓢虫:“这是谷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