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舅爷爷那么大的年岁,身子骨明显不好,依然为了爷奶在山上遭了一夜的罪,崔华锦哪里肯听他的立时回家。
拗不过她,尚思羽只好在石桥边等着山上的人下来。
过了不到一刻钟,山脚下传来阵阵马蹄声,知道是大哥他们回来,崔华锦驱动着马朝他们奔了过去。
先见到三哥在前面带路,和三哥说了几句话,兄妹俩勒着马缰绳在一旁等着刘家的马车。
迎上了刘家的马车,崔华锦兄妹俩齐齐下了马,和马车里已经醒过来的刘承风打个招呼,见大堂舅爷爷气色还算好,她才放了心,冲三哥笑笑,这才重新上马跟着三哥的马继续朝石桥这么奔过来。
回到家里,秀花和陈莲莹已经把早饭做好。
让大伙吃了早饭,金锁兄弟俩有崔平松陪着,才把疲累的村里人送出家门。
因为身体不好,刘承风已经好几个月没来过崔家村,金锁家盖的新宅院,他还没见过。
这会吃了早饭,也不去休息,硬是让金锁搀扶着他看了一遍新起的宅院,老怀欣慰的说着,“金锁,你兄弟俩都有出息,你奶这才算能闭上了眼啊。”
这次回来,金锁算是明白,即使没自己的照拂,三弟和锦儿已经把家给撑了起来。大堂舅爷爷的夸赞,他可没脸来承受,金锁愧疚的说着,“大堂舅爷爷,这哪是我的本事,三弟和锦儿也没少为这个家辛苦出力。”
纵容金锁态度诚恳谦虚,想起崔平乐那个不争气的人,刘承风依然用严厉的话来敲打着他,“你们是嫡亲的兄弟,可不能学你们的爹和二叔,无论哪个混的再好,也要记得手足亲情,即使兄弟也不能争高低、贵贱,别以为你如今成了啥大将军,就可以在兄弟面前高高在上,特别是锦儿,你们兄弟俩更要加倍的待她好,别以为锦儿那丫头成了亲,就可以放手不管不问!”
被这扎心的话说的有些脸发烫,金锁越发的低眉顺眼,他憨憨的笑着,“大堂舅爷爷放心,金锁已经七年没管过家里的弟妹,哪里还有脸和弟妹他们争高低,弥补他们都来不及呢。”
看这小子回话还算顺耳,刘承风苍老的脸上也浮出笑容,拍着金锁的手臂,“你小子的脾气和你爹是一个样,保证也出不了岔子,但是娶了媳妇的人,心疼媳妇是好事,但也不能忘了同根生的弟妹们。”
悄悄跟着他们的崔华锦,听到大堂舅爷爷维护她和三哥,把大哥教训的头都不敢抬,怕炮仗脾气的大嫂过来会撒泼,她忙拉着身侧的尚思羽,压低声音,“咱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嗯,咱去老宅吧,看看姜师傅他们又做出来多少冰块。”
正愁没法和这丫头独处,听到这话,尚思羽的心情立时兴奋起来。
叮嘱了三嫂和三哥一定要把大堂舅爷爷留在家里多住几日,俩人拉着手来到老宅。
九斤媳妇见这俩人又亲亲蜜蜜的挽手过来,忙把手里端着的南瓜饼子给他们拿了几块,“锦儿,婶子知道你最稀罕吃这东西,正想给你送过去呢,你可倒是赶的巧,也省婶子多跑路咯。”
接过两块热腾腾的南瓜饼,崔华锦塞给尚思羽一块,吩咐他把给堂姐送的东西送过去,她要在大门口和九斤婶子说话。
和村里人打交道久了,尚思羽身上也沾了村里人的粗枝大叶,也不嫌弃食物粗鄙,嘴里咬着南瓜饼,提着篮子朝崔平乐家里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知道要不了多久这丫头就要嫁人,九斤媳妇叹口气,“锦儿,婶子真是舍不得你这丫头嫁去府城,想见一面可是好不容易哦。”
把身子依在九斤媳妇身上,好像能感受到娘的气息,崔华锦笑眯眯的望着她的脸,“瞧婶子说的,嫁了人,锦儿难道就不能回家了吗?锦儿会骑马,从府城打个来回也不过一个时辰的事,等空闲多了更是少不了回家常住呢,婶子不是想咋见就咋见呢,就怕到时候婶子嫌锦儿赖在你家吃饭呢。”
放下竹筐,九斤媳妇把这丫头搂在怀里,“锦儿,你说婶子和你咋这么有眼缘呢,桃子那死丫头几个月不回来,婶子也不会挖心揪肺的想她,可是有一个月不见你,就想去找你三嫂和你秀花婶子去说道。”
把手放在九斤媳妇的后背,崔华锦依着她的胸口,想到娘死后,九斤婶子和大奶给自己送吃的,奶眼神不好,九斤婶子总是早早的把自己的衣裳做好送过来,她被方翠芬欺负,又是她们婆媳俩给自己撑腰。
虽说仅是邻里关系,可她们婆媳二人硬是把自己当做亲人来疼,那次三嫂被方翠芬在河边打骂,若不是九斤婶子和菊花婶子护着,三嫂恐怕不止落胎那么简单,小命也不一定能保的住。崔华锦眼里的泪水悄悄的溢出,她嗓子哽咽着,“婶子这么稀罕锦儿,下辈子锦儿已经给婶子做亲生的闺女,咱不要桃子姐咯。”
听了这丫头贴心的话,九斤媳妇越发的搂紧了怀里的丫头,她点着头,“嗯,锦儿说的对,婶子做梦都想要你这样听话的丫头。”
把崔华锦微卷的衣摆抚平,想到锦儿的娘走的早,这丫头嫁的又是城里的高门大户,那些人家的规矩大的吓死个人。即使知道尚家的夫人看着很和气,但也怕锦儿这丫头会受气。
有些话她的俩嫂子也不会和她说。犹豫了几息,九斤媳妇又多了句嘴,“锦儿,婶子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丫头,可成了亲就是个大人,要孝敬公婆,别让人家小看咱村里出来的丫头,但是若真在婆家受了委屈,咱也不能一味的忍着,你回来说句话,别说你俩哥哥,咱全村的老少爷们都会去给锦儿你撑腰。”
“嗯,锦儿都明白,尚思羽他敢欺负我,看我三哥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就是我婆婆的那一关他也不好过。”
知道九斤婶子是担心自己成了亲,孤身一人在尚家会受欺负,崔华锦点点头,又俏皮的笑着说了几句。
俩人搂抱着温情了好一会,都舍不得松开,听到尚思羽的脚步声过来,崔华锦心里酸涩的厉害,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舍得离开村子,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滚出,胡乱在脸上抹了把,身子从九斤媳妇的怀里挣开,“婶子,你快回去吧,锦儿没事。”
“锦儿,你好好的咋又哭了?”
见她眼圈泛红,脸颊上还有泪痕,尚思羽的心又开始抽痛,恨不得立即把她给娶回家,再不让她受一点的苦楚。
好在再熬过几日,他们的婚期就到了。
想到马上要成亲,爹训诫他的话又在耳旁响起,尚思羽心里的不痛快就又升起,今秋又是个半灾年,即使有金锁带着兵卒驻守怀庆府,可百姓们依旧会在冬日里饿肚子,他爹坐等喝了媳妇的茶,就会动身去南边收购粮食。娘担心爹一路风餐露宿,也要跟着去。
一再和自己要求他们的婚事办的要低调简单为主。能娶到锦儿,是他做了多少年的一朝美梦成真,他恨不得张扬的整个府城的人都知道自己要娶媳妇。
可爹娘的一句低调,凤若颜和金锁兄弟俩也都赞同,尚思羽出了郁闷别无他法。
自己不止一次的想过,尚家嫡支好几代都是一脉相传,自己成亲也只是京城的外公一家亲人会过来。就是想高调也高不起来啊。
这丫头都是被自己的话给闹的,九斤媳妇有些内疚,她笑着弯腰把竹筐拾起来,“锦儿,你和尚公子拿着这些吃食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尚思羽看锦儿还在发呆,还以为她是为爷奶的事情难过,忙接过竹筐,拉着她朝九斤媳妇笑笑,朝崔家老宅大门走去。
进了老宅,院子里的姜师傅正带人忙碌着。
尚思羽不想让人看到崔华锦哭了,冲他们点点头,拉着她进了堂屋。
在屋子里坐下,崔华锦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眼泪多了,心也好像变的脆弱许多。
看着尚思羽给她端盆水过来,这人连脏兮兮的衣裳都没顾上换掉,就陪着她来老宅,心里有丝愧疚的崔华锦勉强挤出些笑意,“你昨夜也在山上受累,若是不想陪我,就在这板床上歇会。”
“山上那么多人干活,我就跟着搭把手,哪里就能累到,我身子好着呢,双臂可站得住马,一拳能砸坏门前的石墩,锦儿,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硬功夫?”
放下水盆,尚思羽伸开双臂朝下扎了个马步,表情肃穆的拍着胸脯,又握起拳头,看情形真的要砸门外的石墩。
知道他素来习武,身子骨不比三哥他们弱,看他一本正经的扎起马步,身子飞起扑向门槛外面,崔华锦憋不住笑,“你就可劲的贫吧!让三哥看见,还以为你要拆了我家堂屋呢。”
能把这丫头逗笑也算本事,尚思羽立时转过身子,笑嘻嘻的说着,“锦儿,还砸你家的堂屋呢?你借我仨胆子,我也不敢去动一片瓦。”
“这还差不多。”
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切,崔华锦又想起小时候的一幕幕,奶和三叔以及爹娘的笑脸仿佛又在眼前打晃。
眼里又涌出热意,她吸吸鼻子把酸涩压下,拉着尚思羽的手低声问着,“思羽,你说,咱们成亲了,锦儿还能回这老宅里常住吗?”
爹娘的感情深厚,巴不得自己这个儿子躲的远远的,不碍他们的眼。
尚思羽也想和崔华锦待在一起过俩人的小日子,他擦拭掉崔华锦脸颊的泪珠,扬起眉头兴奋的说着,“当然能了,若不是大哥要我在军营里帮他做那些繁琐的事情,我巴不得和你每日都住在这里呢,横竖我爹娘也厌烦我在家里杵着,和隔壁的松林大哥做个伴,也是美事呢。”
听他的话,崔华锦心里也敞亮不少,故意撅着嘴,“大哥是想把你朝正路上指引,你可不能不识好歹,听你话里的意思还希望自己做我们老崔家的上门女婿啊?”
能让丫头有笑脸,管自己做啥,尚思羽把她拉在自己身边,郑重的许诺,“只要锦儿能开心,做上门女婿我也乐意。”
在院子里搬了一袋子硝石的姜师傅听到他的话,惊的差点把手里的袋子砸地上,他悄悄的朝堂屋门口望去,只见他们尊贵的公子正满脸幸福的望着崔家姑娘。
崔姑娘也是满脸的甜蜜。
这俩人虽然要成亲,可这么旁若无人的拉着手依靠在一起,咋看咋不那么顺眼呢。
他忙把慌乱的眼神收敛回来,心砰砰跳个不停。
把硝石袋子放地下,姜师傅低低的叹口气,“唉,尚家是造了多大的孽,咋生出这么没出息的儿子来啊,放着好好的尚家公子不做,竟然要给个农户之家当入赘女婿,忒让人失望了。”
崔华锦从震惊中回过神,看院子里还有人,把手从尚思羽的手中抽过来,红着脸跳进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