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埋葬爷和娘以及奶时,妹妹去了坟地回来就会大病一场,这马上就要到她成亲的好日子,金涛哪里敢再让妹妹再去经历一场生死大劫,就出言相劝,“锦儿,你马上就要成亲,在中元节前去咱爷奶、爹娘的坟上是不是不妥当啊?不如让大哥和三哥替你去吧。”
三哥话里的意思,崔华锦也明白,即使如今自家日子过的在村里是头一份,她克亲的名声依然会在那些恶毒婆娘们之间小范围的流传。
真的很想去爷奶和爹娘的坟头告慰他们一声,自己已经安然长大,马上就要嫁人,让地下的这些亲人都能宽慰。
可又担心自己去了坟地,会再次得了病,心里纠结,神情也变的越发的黯然。
看妹妹情绪低落,眼圈都泛了红,金涛又有些懊恼和后悔,自己不该过来给妹妹送银子,不然也勾不起妹妹的心事。
“锦儿,大头哥在他家院子里杀鹿呢,你要不要过去看个热闹?”
正当他们兄妹相顾无言,尚思羽抱着捷儿过来打破了屋子里沉闷压抑的气氛。
崔华锦不想让尚思羽看到自己心情不好,她压下心里的酸涩,勉强笑问着,“你说,婆婆后晌上山就捉到了鹿?这么热的天吃鹿肉可是可惜了啊。”
“嗯,你婆婆要的是鹿茸,我们几个跟着沾光,吃上鹿肉都已经不错,哪里还敢嫌弃呢。”
“三哥,你把捷儿送给三嫂,再过去,我先拉着锦儿过去瞅瞅。”
尚思羽抱着的捷儿被金涛接过去,他笑着拉着崔华锦的手就朝外走。
看着妹妹僵硬着身子被尚思羽给拉走,金涛心里有些难受,他抱着儿子出了妹妹的屋子,直奔大哥住的三进院子里。
听完三弟的话,金锁也拧了眉头,“金涛,你说去祖坟上祭奠爷奶和爹娘,是锦儿先提出来的?”
清明他们兄弟俩带着家里人去祖坟上祭奠过一次,这几个月忙的也顾不上先祖,金涛点着头,“嗯,即使锦儿不说,我也打算趁你这几日在家里有空闲,咱哥俩去给爷奶和爹娘的坟上添些土。”
自己离开家里多年,家里里外的事情都是这个弟弟操持,连妹妹这个丫头也知道对家里逝去的长辈尽孝道,可他却为了军营的事情一再疏忽家里。
深切觉得自己有愧于弟妹和长辈的金锁,鼻子又开始酸涩,他拍着金涛的肩膀,“三弟,是大哥没心没肺的,让你和锦儿受了好几年的苦楚,明儿大哥就准备祭奠用的东西,咱哥俩就去祭奠爷奶和爹娘以及三叔他们。”
次日。
巳时初。
金锁兄弟俩,已经准备好祭奠用的东西,准备去前山祭奠自己的逝去亲人。
崔华锦红着眼圈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隔着竹帘子看着俩哥哥带着大旺叔拿着东西朝前院走去,她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却也很无奈。
陈莲莹知道金涛和大哥去祭奠亲人,锦儿却不能去,心里肯定不好受,她把一双儿女交给秀花婶子,自己悄悄的过来准备安抚小姑子。
掀开布帘子进了里屋,见她呆呆的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方没绣完的锦帕,陈莲莹笑呵呵的把帕子从她手里抽出来,“锦儿,你婆婆交代叮嘱过多少次,不让你在这时候做这绣活,你这丫头咋又忘了?”
发觉两手空空,崔华锦抬起已经清泪横流的脸,泪眼朦胧中,瞥见三嫂温和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她嗓子哽咽,悲怆的问着,“三嫂,你说锦儿真的是个命硬不祥之人吗?即使咱家里日子好过,锦儿也没资格去拜祭爷奶和爹娘了?”
“又胡说!”
随着这严厉的呵斥声,凤若颜板着脸掀开布帘进了里屋。
“你好端端的咋又自怨自艾起来?你的命若还是不祥,这天下就没几个好命的!”
崔华锦朝婆婆扑过去,呜咽着诉说自己心里的委屈,“婆婆,大哥和三哥去祭奠爷奶和爹娘,锦儿却不能去,心里好难过。”
既杀过人也救过人的凤若颜,根本就不会把那些鬼祟的事情放在心里,她轻轻的拍着怀里哭成一团的丫头,怜惜的说,“傻丫头,把眼泪擦干,婆婆这就带你上前山,我活了大半辈子偏就不信这个邪,倒是要看看有哪些妖魔鬼怪敢缠我的锦儿!”
听到凤神医要亲自带着锦儿上前山,陈莲莹忙去张罗纸钱香烛。
一刻钟过后,身着素衣的崔华锦和凤若颜带着祭祀用品,同骑一匹马出了崔家新宅。
没多久,凤若颜师徒二人就到了前山,骑在马背上的凤若颜眼神极好的看到金锁兄弟带着李大旺正在给几个坟堆上清理颇为茂盛的杂草。
她惊奇的发现,崔家的新坟地是在一片簸箕形状的洼地中间,整片坟地背靠一大片高耸的土岗子,坟地入口处偏东南的方向有一丈多的水坑,里边竟然存了不少的水。看来这处风水极好,怪不得今年大旱,这几个坟头的青草却很是旺盛。
这么好的地势风水,崔家不该落的个家破人亡的地步啊?
勒紧马缰绳,凤若颜又多看了几眼,发现主坟西边竟然长出一株半枯的歪脖子刺槐,这槐为阴,原本在坟地附近也没啥避讳,谁知崔家主坟上长的在株偏偏是会开槐花的刺槐,倒是大大的不吉。她眉头蹙然皱起,这大丧之物竟然在崔家主坟之上,怪不得崔家这十几年衰运不断。
已经看出端倪的凤若颜从马背上跳下来,她低声吩咐着还有些惧怕和忧虑的崔华锦,“锦儿,你下去给你爷奶和爹娘以及诸位亲人祭拜,婆婆随意的在这坟地转转。”
“嗯,这里好久没人来过,怕是有毒虫蛇蚁,婆婆要小心些。”
软软的应了声,崔华锦看看四周荒芜悲凉,又叮嘱着婆婆。
摸了把马背上下来的崔华锦的头发,凤若颜眼里含笑,“傻孩子,婆婆深山老林都没放在眼里,岂会怕那些害不了人的小东西。”
提着装了香烛纸钱的崔华锦脚步稍稍的迟疑了下,才拎着裙摆缓缓的朝大哥他们几人走过去。
“大哥,你快看,锦儿咋上了山?”
金涛抱着一大摞薅下的杂草,瞥见妹妹朝这边走过来,惊惧又疑惑的问着不远处的大哥。
正跪坐在爹娘的坟头前清理杂草的金锁,被三弟的话惊的抬起了头,见果真是妹妹出现在眼前,忙从地上站起身子,“锦儿,你咋这样倔强,不是说有大哥和三哥过来就成,你想要吓死我和你三哥啊!”
崔华锦转身看了看,见婆婆已经绕着坟地边缘朝北面的山岗走去,她温顺的说着,“大哥,三哥,别替锦儿担心,锦儿不是私自来的,有婆婆陪着呢。”
“嗨,有你婆婆还好,你这丫头差点要吓死三哥!”
抹了把脑门上不知是被热的还是被吓出的汗水,金涛接过妹妹手里的竹篮,嗔怪着。
兄弟俩又陪着妹妹给家里所有长辈都磕头拜祭一遍,崔华锦又拉着三哥的手走向最靠前的那个坟头,这是二哥的坟墓,眼瞅着二哥孤零零的坟头,还没擦干的眼里又涌出泪花。
青烟缭绕中,兄妹俩语气缓缓的和自家二哥说着家里的最新变化。
凤若颜在山岗上走了一遍,站在最前面俯视着下面崔家的几个坟头,看着下面不远处那株好像被雷劈了的歪脖刺槐树,心里庆幸,幸亏这刺槐被天雷给劈了,破了这大凶之物的阴邪之气,崔家兄妹几个才勉强把日子过了上来。
要想往后的日子过的顺遂,这棵刺槐要尽快的清除掉。
她慢悠悠的从山岗上绕回来,手里还摘了一把艳红的野果子。
来到崔家坟场,招手把崔华锦唤到眼前,“锦儿,婆婆给你摘了把果子,你去前面大坑里洗过,找处树荫吃果子,婆婆有话要和你两个哥哥说。”
见婆婆说话语气柔和,但面色凝重,崔华锦把想问的话又咽进肚子里。
听完凤若颜说出的一席话,金涛的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树叶晃动带过来的微风都让他觉得阴测测。他搓了把手臂,惊慌的问着,“凤神医,你说的可是真的?”
“三弟,咱们可真是糊涂啊!”
跪在爷奶的坟前,望着那株快歪倒的刺槐,眼里冒着一片猩红的金锁,懊恼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嗓子干涩的金锁,手无助的抓着坟前的黄土,恨自己没用,“当初要知道爷爷早早指定的坟地里竟然有这倒霉的刺槐,咋也不能让这阴物坏了咱家的风水,奶和爹娘不会死的那么早,三叔和你二哥更不会死的那样凄惨!”
“大哥,你说的对,要早知道咱家所有的厄运都是因为这棵该死的鬼树,我就是用俩手刨也要把它给刨出来!”
金涛恨恨的丢下这几句话,就发了疯的朝那株刺槐树上爬。
李大旺也被这话惊的目瞪口呆,他见金涛要上树,抓着手里的砍刀,大声喊着,“金涛,你上树上有啥用,咱用砍刀先把树从根砍倒,再把树根给刨出来,才是正理呢!”
金锁也抓起一旁被他丢弃的砍刀,恶狠狠的走向那株坏了自家命运的鬼树。
崔华锦也被婆婆说出的话给弄的发了呆,听到他们三人砍树的声音,好像砸在自己心上。
她捂着自己发疼的胸口,低声喃喃,“奶,爹娘,你们都听到了吗?不是锦儿的命格不好,都是这株刺槐树做的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