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来这里找我家金锁啊,他天没黑就回了府城,里正也回家去了,若是有事明儿再过来吧。”
见院子里站着好几个青年男子,江月梅笑吟吟的回着他们的话。
“咋这么快就走了,都怪你,在家啰嗦个没完!”
听到金锁已经离开,山魁埋怨着身旁的人。
“这咋能怪我呢,谁能想着金锁这么快就回府城呢!”
小山子拉着他俩,“你们别吵吵了,咱去把里正叔喊过来不就结了!”
小山子的话才说完,这几个人都转身要走。
江月梅有些纳闷,小声嘟囔着,“金锁还真是香甜,这么招人待见。”
“大嫂,不是我大哥招人待见,是他们想去大哥的兵营里呢。”
崔华锦笑着对上了她的话,“大嫂就等着吧,咱今夜可别想安生咯。”
江月梅更加纳闷,“锦儿,兵营里有啥好待的,还有人上赶着去?”
都是穷苦日子闹腾的,崔华锦叹口气,“大嫂,这两日你也看到,咱村里人的日子可不好过,他们也想跟着大哥混出个好日子呢。”
崔平松才端起自家饭碗,堂屋里就拥进好几个人。
听到他们的来意,崔平松眉头皱起又放开。
也顾不上吃饭,匆匆的带着人又去了金涛家里。
等金涛家人吃罢饭,他才板着脸开始训斥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
“你们都听着,金锁才回来,正好遇上锦儿的喜事,没让你们坐下来说话,不过我也和他提起过这事,也就趁了你们的心,说不定哪日就要随着金锁他们的兵士进山,这两日都养好精神,可别丢了咱姓崔的脸面!”
上次已经打过土匪,山魁满眼都是兴奋,他哇哇喊着,“里正叔,你说的对,我们肯定不会做丢脸的事情!”
小山子也挤过来笑嘻嘻的冲崔平松说着,“平松叔,上次还没过瘾,我也要去!”
这小子才多大点,竟然也能打杀几个土匪,崔平松点点头,“好,你小子胆子倒是挺正,准你去,可你也要和你娘说清楚啊!”
天黑透,在屋子里睡了一觉的崔平乐不见方翠芬喊他起来吃饭,心里就有些疑惑。
去厨房看到大丫带着俩小丫头在做饭,就问了起来。得知从后晌就没见到她娘,崔平乐有些生气,这该死的婆娘又要做啥幺蛾子。
他和大丫把家里找个遍,没见到人,听到隔壁闹腾的不得了,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这蠢婆娘又去闹事。
急匆匆的来到老宅门外,拍起了大门。
来开门的仍然是李大旺,见是不招人待见的崔平乐。
他沉着脸,“天黑了,你来做啥?”
“大旺叔,我没恶意,就是想来问问我媳妇过来了吗?”
即是大房的奴才也比自己有脸面,崔平乐压下心里的不甘,好声好气的问着。
这几年亲眼看到方翠芬是咋欺负崔家人的,李大旺脸色更加阴沉,“没来,咱两家素来就没往来,你媳妇能来这里?没别的事,我要关门了。”
转身听到大门上拴的声音,崔平乐神情复杂,既庆幸方翠芬没过来闹腾,又失望愤慨连李大旺这个奴才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天明就是除夕。
金锁一大早就带着几大车的粮食朝村里赶着。
辰时末。
崔平松看着金涛家大门外停放的几辆马车上装的粮食,得知这些粮食是金锁要分给村里人的,激动的要流泪。
他吩咐小山子去祠堂外的场院里敲铜钟。
村里人很快聚集在场院里,看到崔平松要给他们每户都发放粮食,又得知这粮食都是金锁送过来的,个个都满心的激动和欣喜。
村里人都按人头领回属于自家的粮食,欢欢喜喜的背着粮食离开了场院。
望着马车上还有几袋子粮食,崔平松犹豫着去问金锁,“金锁,你二叔家没来人,这粮食还要不要给他家留着?”
“留着吧,再咋说他仍然是咱村的人。”
落寞的眼神从祠堂瓦脊上覆盖着的白雪转回来,金锁低低的回了句。
王婆子想起金锁的娘被方翠芬给活活气死,这贱婆娘还几次祸害锦儿,她就气恼的瞪起老眼,“金锁,你的心也忒好了,要我老婆子说,方氏那恶婆娘就不该吃这份粮食。”
“虽然她方氏恶事做尽,可是二叔总是崔家的人,我不能再把事给做绝,就这样吧。”
百十斤的粮食也不算个啥,金锁不想让人说他还记着过去的恩怨,把亲二叔都不放在眼里,他淡淡的说了这番话,转身就离开。
崔平松叹口气,“婶子,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如今金锁兄妹几个也苦尽甜来,咱也不能拦着他去和崔平乐缓和关系不是。”
王婆子朝崔平松翻翻老眼皮,轻轻的切了声,“已经是生死仇怨,这关系要咋去缓和,你当那方氏是个会悔改的好货色?”
让哪个人去给崔平乐家送粮食,他们都不乐意,崔平松只好自己背着粮食去了崔平乐家。
整夜都为方翠芬没合上眼的崔平乐正在屋子里坐着生闷气,听到大门被拍响,想让大丫去开门,这才想起大丫让自己吩咐着去了方家村。
他只好自己去开门。
“平松哥,你这是做啥?”
指着那袋子粮食,崔平松板着脸训斥着,“平乐,这是你大侄儿金锁分给你家的救济粮,我给你送过来了,做人可不能丧了良心,这几个月你的改变我也看到,还希望你好之为之,尽快的把日子给过起来。”
崔平乐看着那袋子粮食,眼神闪闪,急切又激动的问着,“金锁,他……没记恨我……”
若是个有脑子的早该把方氏那毒妇休弃,偏崔平乐还不惜穷家荡产的把方氏从大牢里弄了回来。
崔平松淡然的说着,“恨不恨,我哪里能知道,你把粮食扛回去吧,我还有事。”
送走里正,崔平乐扛着那袋子粮食脚步虚软的进了院子。
他在屋子里歇了会子,左思右想,为了大丫和俩小外孙女,这日子还要过下去,也起身去方家村找方翠芬和大丫娘仨回来。
崔平乐在午时末把方翠芬和大丫娘仨接回家。
在大门外面就听到老宅里热闹,也不知道大房的人做了啥好吃的,香味飘荡了好远,方翠芬黑着脸回到自家清冷的院子。方大丫走一路想起舅母奚落她的话,心里就难过的不得了,舅母嫌弃她是个弃妇,大过年的在方家晦气,别说在方家吃饭,就连多在人家屋子里站会,都会给人家带来霉运,幸亏爹敢来把她们都接了回来。
还是回到自己的穷家自在,大丫丢下俩小闺女就进厨房做饭。
浑身冻的直打哆嗦,俩小外孙女冻的鼻涕都流出来,崔平乐急忙去柴房抱来些干柴,在屋子里点干柴让俩小丫头也能暖和一些。
片刻屋子里浓烟起来,呛的大人孩子都咳个不停。
方翠芬揉着被烟熏的眼睛,心里想起金涛会烧炭,自家是一点光都沾不上,恨的咬牙切齿的在心里诅咒,金锁那兔崽子竟然做了大官,老天爷咋不让大房的一家子都死绝呢!
不想听男人哄俩小赔钱货,方翠芬揉着空空的肚子去了厨房。
这死丫头天生就是个穷命鬼,大哥拿来的有肉和细面,她竟然还做起杂面窝头。
“大丫,你个死丫头就是个贱命,这都啥时候,你不用细面做些馒头,还有那肉要放到啥时候吃啊?”
被娘指着鼻子骂,方大丫揉面的手都有些哆嗦,她的眼泪悄悄的流出,怕滴落在面盆里,急忙转了身子。
转死丫头竟然给自己个背影,方翠芬气咻咻的朝她脊背拍了一巴掌,“嘿,你个死丫头,连老娘的话都不当回事活该?被人休掉!”
在屋子里就听到方翠芬尖利的喝骂大丫,崔平乐一手抱个孩子来到厨房,“方翠芬,今儿可是除夕,你还没个消停,再找大丫的茬,你给老子滚出这个家!”
老娘又没说错,这个窝囊废又过来替大丫这晦气东西撑腰,方翠芬仰起脸愤愤的说道,“我又咋了?这有肉和细面不吃,等着养耗子啊!”
这个又懒又馋的蠢婆娘,和这样的人真是没法把日子过下去,崔平乐气恼的训斥着,“你还要意思说,你大哥才拿过来几斤肉和细面,你就惦记在心里,非要一次吃够,过了年你想日子咋朝下过?”
这个家压根就没自己张口说话的权利,方翠芬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想起大哥叮嘱的话,以及大嫂的白眼和刻薄的话,她又不敢再闹腾,黑着脸扭身出了厨房,还小声嘟囔着,“不是想着好几个月都没动过荤腥,少吃些肉有啥大碍的。”
瞪了方翠芬一眼,崔平乐把俩丫头放下,亲自烧着火,又吩咐着大丫,“大丫,你蒸好窝头,少切块肉掺着干菜再用细面包几个包子,让俩丫头也尝尝鲜。”
“哎,知道了。”
方大丫心里苦的发涩,不想让爹再生气,她小声应着。
“过年咯!金涛,快去喊大头他们两口子过来吃饭!人多热闹些!”
金锁端着热腾腾的菜盆,大声吩咐着金涛。
金涛乐滋滋的应着,“哎,知道了,少了哪个也不能少了大头哥和依芳姐呢,今年又多了个小雨晨,再加上宝儿和小丫丫,咱家可够热闹的!”
“三哥到明年过年,咱家的孩子会更多,那才叫热闹呢!”
崔华锦笑嘻嘻的又多了句嘴。
仅仅一墙之隔,却是两样的景象。
崔平乐听到东院里的热闹,默默的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