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尚夫人说的话,让崔华锦有些不知所措,眼角余光微微扫了眼面带微笑的尚思羽,然后起身出了正厅。
进厨房把前几日三哥他们送来的果子,挑拣了一些,舀了半盆水仔细的清洗着,心里猜测他们母子来这里的目的。
自己身子弱,生了儿子几乎去了半条命,再次见到乖巧的崔华锦让禾晴心里恨有些眼热和感慨,也理解了儿子的急躁心情。
初次上门就让她直白的说起自己儿子和这丫头的亲事,禾晴觉得她说不出口,身为名门贵夫,她也做不出这样无礼的事情。
她把香囊还给凤若颜,态度极为热切,也从凤神医改成了凤夫人,“凤夫人好福气,有锦儿这么好的丫头陪着,小夫人心里很是羡慕呢,小夫人在家也颇有些孤寂,不知能否长来贵府4坐坐,也和锦儿这可人的丫头多亲近一些。”
从尚思羽追逐着锦儿的眼神,凤若颜已经猜透他们母子上门的意图。
这些日子又接触过几次,对尚思羽的成见稍微的有了些改观,这丫头大了,亲事总要有所考虑。
尚家人口简单,尚嘉文是个读书人,禾晴也是个容易相处的和善人,只要他们能放下门户之见,欣然接受崔华锦,尚思羽也是个饱读诗书而且有举人功名的人,她自然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听了禾晴的话,凤若颜自然也淡然的回应着,“锦儿这丫头能得尚夫人的青眼,是她的造化,夫人你不嫌弃我们寒门蔽户的,自然欢迎夫人常来聚聚。”
崔华锦用盘子端着果子出了厨房,正要朝正厅里去。
鸢儿抱着几个红艳艳的石榴朝她跑了过来,“锦儿姐姐,你瞧,隔壁的林哥哥给的石榴!”
听到鸢儿的话,崔华锦抬起头,望着鸢儿,还有她身后跟着的林玄和程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俩人不在书院,这会来这里做啥。
昨儿祥和布庄里柳氏的那场闹腾,让崔华锦对程钦的成见更深,她有些不屑见到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见锦儿姐姐没回应,乐滋滋的鸢儿把石榴捧在她面前,“锦儿姐姐,你看这石榴好大呢!”
这丫头就是贪嘴,崔华锦没好气的望着她,“鸢儿,咱家又不是没果子吃,你咋能随便要林少爷的东西呢?这样子的眼皮子浅,当心坏人用糖果把你给哄骗走喽。”
这么好的石榴还被锦儿姐姐嫌弃,鸢儿有些委屈的嘟囔着,“锦儿姐姐,林哥哥和小少爷不是坏人。”
这石榴是京城里给祖母捎过来的,祖母念他读书辛苦,让他带去书院里吃,方才见鸢儿这丫头在大门外面,他就从马车里拿了几个送给了这丫头。
听小丫头说崔华锦这会在府里,想着程钦心情不好,就厚着脸皮随着鸢儿来到了后院。
程钦见妹妹眼神依然那么冷漠,心里很是难受。
可是崔华锦嫌弃他送的石榴,见一旁的程钦面色更加难堪,他只好打着圆场,“锦儿姑娘,你可别和我们见外,不过是几个石榴,也不算啥稀罕物,瞧锦儿姑娘都要把小鸢儿给吓坏了。”
崔华锦朝林玄望了过去,语气微冷的说着,“林少爷想多了,我是怕这丫头年纪小会在外面招惹麻烦,这才教训她。”
不等林玄再说话,她挑了挑眉头,“林少爷你们都是书院里的学子,想必功课也很多,我就不耽搁两位了。”
然后又板着脸吩咐着鸢儿,“家里有客,锦儿姐姐没工夫和你多说,鸢儿去前院玩吧。”
挎着一篮子的菜走进来的春娘听到崔华锦说家里有客,马上接了话茬,笑吟吟的问着,“小姐,是谁来咱府里做客,午时要留饭吗?”
像尚夫人这样的人,很是讲究,肯定不会初次上门就在这里吃午饭。
春娘一脸的喜色,崔华锦冷硬的脸色和缓一些,“春娘婶子,是思羽哥哥和他娘过来了,应该不会在咱家里吃饭,你去厨房忙吧。”
受了打击的鸢儿见锦儿姐姐面色不好,也不敢在这里发呆,瞄了眼林玄他们,噘着嘴蔫巴巴的朝前院走去。
其实崔华锦不需说家里有客,林玄和程钦已经看到尚思羽从正厅里走出来。
林玄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奚落,又听到崔华锦竟然喊别人哥哥,他心里不禁为程钦抱屈,这丫头放着嫡亲的哥哥不认,偏叫别人那么亲热。
站在正厅门外,尚思羽略有挑剔的眼神从林玄和程钦的身上扫过,温和的笑着,“锦儿,凤神医让你进去呢。”
“哎,来了,不好意思,我要去正厅里了,你二位请便。”
崔华锦回着尚思羽的话,又僵硬的冲他们笑着道了歉意,转过身子就朝正厅那里走。
“锦儿,果盘我替你拿着吧。”
这丫头对那两个男子的冷漠让尚思羽心里很是喜欢,他殷勤的接过果盘。
她离开正厅是婆婆和尚夫人谈话气氛融洽还有些亲热,这么一会子应该也不会有差错,崔华锦抿嘴冲他微微笑笑,“思羽哥哥,今儿有尚夫人在,婆婆没再嫌弃你吧?”
从那次去观刑回来,凤若颜对他的态度都改变了许多,这丫头还挺关心他的。
尚思羽怜爱的望了眼笑着的丫头,“锦儿,今儿可是好日子,思羽哥哥又托了你的福气,凤神医倒是没说不客气的话。”
素常崔华锦见他们也没多热情,可没想到今儿能把他们晾在院子里,林玄有些气闷,冲她的背影喊着,“哎,锦儿姑娘,你……”
妹妹和那个公子并肩而行,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失落的程钦拉着还有些气不顺的林玄,“算了,咱还要去书院里呢。”
既然自家小姐都没留林少爷他们,作为奴婢的春娘也只好尴尬的冲他们笑笑,望着他们转身朝前院里走去。
见崔华锦随着儿子进来,就垂着头站在一旁,也不知再想啥心事。
禾晴和气的冲她招招手,“锦儿,你过来。”
心里还在想程钦的崔华锦听到禾晴的招呼,扬起脸笑笑,温顺的走了过去。
拉着崔华锦的手,从一旁的木盒子里拿出支玉簪,笑眯眯的说着,“锦儿,我也没啥送你的,这里有一个玉簪,还是我年轻时祖母送的,配你这样年纪的小丫头正好。”
见到禾晴手里拿着的玉簪晶莹剔透,比婆婆给她买的那些玉饰的成色都要好,崔华锦急忙摆手,“尚夫人,这玉簪这样贵重,锦儿可不能要。”
今儿看到这丫头就觉得亲切,她倒是觉得今儿带了的这枚玉簪没有错,可崔华锦拒绝,禾晴更是喜欢她这样不贪财的性子,心里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尚思羽见娘拿出压箱底的玉簪,也暗自心惊,随即就满心的欢喜,娘肯定也是喜欢锦儿。
他温和的劝着,“锦儿,我娘喜欢你,你就别推辞了。”
禾晴更是不由崔华锦的分说,把玉簪插进她的发髻上,“好丫头,你也是读过书的人,自然懂得长者赐,不能拒的道理,伯母就托大一次,给你簪上了。”
头发上簪了个玉簪,崔华锦觉得脑袋都重了好几分,她无奈的冲一旁微笑不语的婆婆求助,“婆婆,这咋好意思收尚夫人这样贵重的物件呢?”
凤若颜啥样的场面都见过,自然也没到为了支玉簪就能把爱徒出卖的人。
从禾晴见到锦儿那欣喜和欣慰的模样,她就明白锦儿已经入了禾晴的眼。
她淡然的笑着,“锦儿,尚夫人既然喜欢你,送了你玉簪,你也可以给尚夫人绣个荷包香囊啥的,这也算礼尚往来不是。”
虽然她不懂首饰的价值,单凭这玉簪的成色,就不是几个荷包或者香囊就能相抵的,婆婆这话也能说出来,崔华锦更加窘迫和无奈。
看着崔华锦羞涩扭捏的小模样,禾晴舒心的笑着,“好,有凤夫人的话,伯母就等着锦儿绣的荷包和香囊了。”
几人有说了会话,尚家母子告辞。
送走了尚家母子,崔华锦和凤若颜返回正厅。
她从发髻上拔下玉簪,不禁埋怨起来,“婆婆,尚夫人送锦儿这玉簪,婆婆咋不阻拦呢?人家回去准会笑话锦儿贪财了。”
不就是一支成色还能入眼的玉簪,就把锦儿吓成了这模样,凤若颜呵呵直笑,“区区一支簪子,锦儿何必放在心上,更谈不上贪财的说法上,她乐意送,你就安心收下嘛。”
总觉得和禾晴不熟,她也不愿意戴这玉簪,把玉簪放进婆婆的手里,崔华锦笑了笑,“锦儿有婆婆买的首饰,也不稀罕这玉簪,婆婆还是你收着吧。”
丫头既然真的不喜欢这玉簪,凤若颜随手把玉簪放回了木盒子里。
拉过崔华锦,笑着点着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有时候做事像个大人,有时候咋还和没长大的孩子一个模样呢。”
把脑袋贴在婆婆的胸前,崔华锦俩手抱着她的腰身,撒着娇,“婆婆,有你在锦儿永远都不想长大呢。”
轻拍着崔华锦的后背,凤若颜嗔怪着,“傻瓜,又说胡话呢,锦儿过了年又该多长一岁,也该说亲了,总是把自己当做孩子,婆婆的头发都要愁的掉光了。”
婆婆竟然也存了心思给她说亲,三嫂在一个时辰前也和她说了说亲的事情。
崔华锦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烫,她扬起头,委屈的眨眨眼,“婆婆,你也嫌弃锦儿了吗?不要锦儿了。”
去年阴差阳错的遇上了这丫头,凤若颜是从心里疼着她,用手轻轻的撩过她覆盖着眉头的头发,怜惜的说着,“锦儿,婆婆也想这样守着你过一辈子,可你年纪大了总要嫁人的,婆婆又怎能耽搁了你的终身。”
她虽然和尚思羽相处的很好,心里也只是把他当做疼宠她的哥哥,想到若嫁了人,她就要离开了疼宠她的婆婆,心里有些不舍和别扭,“婆婆,锦儿不想嫁人,锦儿愿意永远守着婆婆,咱又不缺吃穿,嫁人做啥。”
听了崔华锦的一席话,凤若颜明白,这小丫头还没开窍,既然尚家人有心,这事就顺其自然吧。
听到外面鸢儿和春娘在说话,崔华锦骤然想起婆婆去了张家给韵儿那小丫头治病的事情,她忙从婆婆怀里站起身子,“婆婆,锦儿倒是把韵儿那小丫头给忘了,她的病不要紧吧?”
昨夜熬了一夜,才把那小丫头的高热给退下,原想着回来泡个热水澡好好的补补眠,谁知尚家母子又来到,强撑着疲惫和他们周旋。
这会听到崔华锦的问话,她郁闷的说着,“有你婆婆的医术,再难治的病都不是个事,不过,婆婆还真是累坏了。”
得了婆婆的话,崔华锦也放宽了心,见婆婆真的很累,乖巧的说了声,“都是锦儿不好,锦儿这就去给婆婆打些热水过来。”
匆匆的洗漱过,想到张家的那小丫头还要用药,凤若颜哪里还能去补眠,在库房里找了些药草,和崔华锦她们打个招呼就又出了府。
送走了婆婆,崔华锦小声嘟囔着,“婆婆还真是辛苦,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鸢儿从西厢房里扑出来,抱紧了她的腿,“锦儿姐姐,今儿思羽哥哥来找你了,还有他娘,鸢儿都看见了!”
把鸢儿的手拉开,崔华锦笑着,“小丫头又是惦记着好吃的吧,走,锦儿姐姐带你去吃思羽哥哥带过来的点心去!”
“嗯,锦儿姐姐真好!”
鸢儿听到有点心吃,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
见她们离开,连月娘脸上也带了笑容。
赵莺看见娘开心的模样,不禁纳闷,“娘,你笑个啥啊?”
望了闺女一眼,连月娘喜气洋溢,“傻莺儿,今儿尚公子带着他娘过来,你以为是白来的吗?”
见大闺女一脸的茫然,连月娘笑眯眯的说着,“这八成是尚公子喜欢小小姐,催着尚夫人过来相看咱小小姐呢。”
娘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不顾及就说了这话,赵莺急忙望向院子,想想春娘她这会正在后面做午饭,才松了口气,“娘,你可别胡说了,让夫人得知咱背后说这话,肯定会生气的。”
想到尚家也是府城的名门望族,连月娘颇有些欣慰的说着,“这里不是没外人嘛,娘才敢说这话,不过,小小姐真能让尚家相中,准能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