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自己的疏忽让崔平安出门丢了命,李大旺听到小姐在屋子里哭的撕心裂肺,他躲在后院里不停的打自己的脸。
事已至此,再伤心也没用。
王大头也不顾今儿是自己成亲的好日子,赶着马车就进了府城。
通知了刘承风一家后,他就去棺材铺子给崔平安置买棺材。
上好的他买不起,又不想让崔平安委屈,就和铺子掌柜的商议,把他的马抵给掌柜的,总算给崔平安买回一幅好棺材。
从刘氏安葬后离开崔家的林佳音偶然听到爹和娘说起崔家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得知崔家已经落魄到那样的境地,她在屋子里大哭一场。
没多久,就把刘氏给她和相公买的小宅子卖掉,换回五百两银子,送去了刘承风的家里。
也是巧合,正好瞧见刘承风带着儿子和孙子要去崔家奔丧。
才知道大伯哥竟然从山上滚落下来丧了命,她让芷儿回府给爹娘送信,自己坐刘家马车一同回崔家村给崔平安送葬。
林佳音是个有情义的女子,刘承风又怎能拒绝她的善意,把银子收下,带着她和儿孙们赶往崔家村。
灵棚里正跪在棺材前守孝的崔华锦看到随着刘承风近来的林佳音,她骤然站起身,朝她扑过来,嚎啕大哭,“三婶,你可回来了,锦儿好想你啊!”
一身素服的林佳音看到崔华锦,眼角的泪珠止不住的朝下滚落,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自己却才知道,让一个这么小的丫头撑起来整个家,心里懊悔的不得了,紧紧的搂住她,“锦儿,好孩子,三婶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三婶,爹没了,三哥和三嫂身子都垮了,咱家要散了。”
不到半年家里骤然失去三个至亲,唯一的哥嫂又身子虚弱,不知哪一日,就会没命,见到林佳音,崔华锦是再也承受不住,悲切的哭着。
“好孩子,你别怕,还有三婶在呢。”
小丫头的脸色惨白,眼睛已经哭的像个烂桃子,林佳音的心像被剜掉一块疼的利害,搀扶着她走向崔平安的棺材旁。
金涛和陈莲莹两口子看到三婶回来,忙给她磕头。
见林佳音也朝棺材磕头,金涛急忙去阻止,“三婶,你能回来给我爹送葬,我们谢谢你,这大礼三婶可行不得。”
林佳音推开金涛的手臂,执拗的说着,“好侄儿,你爹一辈子不容易,不过是我的心意,咋就行不得呢,你让开!”
远远的站着的崔平乐看到林佳音的举动,悄悄的撇着嘴,心里讥讽,城里的小姐惯会拿腔作调。
见刘承风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他急忙正了正脸色,“大堂舅,你也过来了,这……”
若不是这个窝囊废,娶了个恶毒的婆娘,大郎怎会变得痴傻,如今又上山丢了性命,刘承风厌恶的盯了他一眼,不客气的喝斥着,“你一边待着去,别在我眼前晃荡,看到你老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昨儿夜里得了崔平安摔死的信,方翠芬连夜就赶回村子。
这会听到刘承风训斥他男人,满脸讥讽的走过来,“大堂舅,你这话可就没道理了,如今老宅的人都快死光了,你让二郎去哪里待着,莫非你还指望金涛那病秧子给老崔家顶门立户不成?”
这个恶毒的蠢妇,到了这会还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刘承风火从心来,扬手就给了她个大巴掌,“方氏!你个恶毒蠢婆娘,若不是你做的丧良心的事,大郎一家能有今日!”
“你个该死的糟老头子竟敢打我!”
捂着脸的方翠芬朝刘承风大骂起来,然后又朝崔平乐喊着,“你个窝囊废,人家打你媳妇你缩着脑袋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刚才媳妇被大堂舅打了一巴掌,就把崔平乐吓的半死,昨儿后晌才知道媳妇怀了身子,他怎能不害怕,急忙过来搀扶着,“翠芬,你别动气,当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方氏竟然怀了身子,哎哟,这可是大好事啊!”
“哎,自从金斗没了,这都快十年了,方氏才怀上,咋不经心呢,还来这里胡闹!”
村里的婆娘都纷纷议论起来。
方宏两口子也在一大早就从方家坳赶过来。
听到这边院子里闹嚷嚷的,生怕自己妹妹吃亏,王氏颠着脚就朝这边院子里跑。
进了院子,看到小姑子的脸肿的通红,小心的劝着,“翠芬,这好容易才怀上,你可不能不顾你的肚子!”
听到村里妇人议论,又有娘家嫂子的维护,方翠芬得意的拍着肚子朝刘承风挑衅,“老东西,你打呀,朝这里打!”
这个二嫂心思可真狠毒,锦儿他们已经够难过了,她咋下的了这狠心!
一旁的林佳音冷冷的望着嚣张的方翠芬,心里诧异。
“睁开你的老眼看着,如今崔家就剩下金涛那个病秧子,你不是能耐吗,咋不动手了?”
这恶毒妇人怀了身子,好歹也是六妹的孙子,刘承风气的要吐血,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灰白着老脸朝后退了好几步。
“哼,就知道你个老东西,不敢!”方翠芬轻蔑的望着刘承风的脸,又冲院子里的人喊着,“大伙都知道,自从崔大郎和三郎把这野种带回我们家,这十几年,我们老崔家死了多少口子!”
“若没这丧门星,我们家如今都好好的,偏大房的人都像眼珠子似的护着这个贱种,能有今日的下场,都是他们眼瞎,怨不得别人!”
她的话音刚落,几个婆娘又开始说起这事。
王氏火上浇油,“翠芬,你婆婆当年也是猪油蒙了心,才做下这糊涂事,让个妖孽进了家门,祸害的家破人亡,你可不能沾这晦气东西,听嫂子的话跟嫂子回去!”
听了嫂子的话,想到当初那小妖孽也不知带过来多少银子,经过了几场大丧和喜事,老宅还能置办起那么体面的棺材,他们二房却被排除在外,一点好处都没得到,心里恨意难平。
方翠芬撇着嘴,“嫂子,你甭劝我,这是我老崔家的地方,今儿我就偏要当家做主了,等把崔大郎送上山,我就要把这祸害人的小妖孽给赶走!”
这该死的方翠芬竟然来闹爹的灵堂,还要把自己的妹妹给赶走,金涛从地上站起,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嘶哑的喊着,“崔平乐,你带着你的婆娘滚出我家,想来占我家的宅子,等我大房的人死绝了再来!”
方翠芬拍着大腿咋唬起来,“哎哟呦,金涛,人家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见了棺材还不落泪,再把这野种留在家里,你也没几日好活的!”
“滚,少在这里放屁!”
“扑哧!”
金涛刚骂了句,嘴里大口的喷出鲜血,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一直沉浸在方翠芬指责和怒骂声中,悲伤的不能自拔,看到三哥被气的吐血,崔华锦朝他扑过来,“三哥,你……”
虚弱的金涛气的吐了血晕倒在他面前,刘承风的手骨头都捏的咯吱乱响,他指着崔平乐大喝着,“够了!崔平乐,你若还是个人,就把方氏这毒妇带回去!”
见小姑子把人都气的吐血,王氏拉着她朝外面走,“翠芬,你和这些糊涂人置啥气呢,咱回家啊。”
“三哥,你快醒醒,别吓锦儿啊……”
崔华锦跪在三哥面前,用手去抹他嘴角不断朝外溢出的血,泪流满面的哭泣着。
程大夫也忙走过来,用手掐着金涛的人中。
好一会子,金涛才缓缓的睁开眼,望着妹妹和媳妇惨白的脸,他眼角溢出泪珠,张嘴却说不出话。
刘家的几个儿子和孙子急忙把他抬到屋子里。
出了这事,到崔平安送殡,金涛也没能下的来床。
匆忙的把崔平安埋入坟地,村里人又把灵棚拆了,帮着李大旺把家里家外清理一遍,才各自散了。
林佳音临走,把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了崔华锦,“锦儿,三婶也不能长来看你,往后若有难处,一定要让三婶知道,能帮的,三婶一定会尽心的帮你一把。”
捏着银票,崔华锦又哭倒在林佳音的怀里,她哽咽着点点头,“嗯,锦儿知道,三婶回去也莫要伤心难过,我会好好的照顾三哥和三嫂的。”
把刘承风和林佳音他们总走,崔家老宅里充斥着一片冷清和哀伤。
今日是王大头带着媳妇回门的日子,一大早,他要过来给崔平安送葬,被金涛兄妹给哭着劝走,若不然今儿方翠芬来大闹,他肯定又动起了手,在他眼里可不会关她是不是怀了身子。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崔华锦没舍得歇息一会,就去厨房看秀花给三哥熬的药好了没。
见到药已经只剩下一碗,她忙去拿碗来倒药。
秀花正在用杂面做着窝头,急忙过来,“锦儿小姐,别烫到手了,我来吧。”
三哥养了好久的身子还没见好,爹突然死去,已经让他伤了心神,今儿方翠芬又大闹这一场无异于雪上加霜,三哥再次晕了过去,连口水都喝不下。
想到这里,放下碗,崔华锦抱着秀花大哭起来,“秀花婶子,我该咋办啊?
以前老太太和三爷没死,家里日子过的也能说的过去,可这短短的大半年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去给三少爷治病,接连几场大丧花空银子,大爷也没了,隔壁的二房又是个黑了心的恶毒人,这日子越发的不能过,秀花也抱着崔华锦哭了起来,“锦儿小姐,三少爷两口子的身子都不好,这家可就指望你了,你要挺住啊。”
过了两日,崔华锦才知道王大头把自己的马给抵押了,才给爹换回了棺材。
她拿出五十两银票要还给他。
王大头摇头拒绝,“锦儿,你若还把我当哥哥看,这银票你就拿回去,你三哥的病不能耽搁,今儿我过来就是要带他去府城再看看病!”
看到门外是崔平松家的牛车,崔华锦含泪把银票收了起来,去屋子里给三哥收拾衣裳。
“大头哥,这是三婶那日送回来的银票,你都拿上,到了医馆,给三哥多买些好药。”把包裹放在牛车上,崔华锦把那五百两银票又交给了王大头。
“嗯,我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你三哥养的差不多再回来。”
有了这救命的银子,金涛就有指望了,王大头点点头,把银票揣到怀里,转身进了崔家,他要把金涛给背出来。
等王大头赶着牛车离开,躲在远处的方翠芬嘴角撇着,心里暗骂,林氏这个不要脸的,都死了男人,还上赶着给大房的人送来那么多的银子,偏又填了金涛那个药罐子。
回到家坐下想了好久,这贱婆娘肯定没少得老宅的好处,不然能出手这么大方!
总之这银子也该有自家的份,她气冲冲的又出了院子朝老宅走过来。
仗着自己有了身子,她又要作妖。
“咣当!”
大门被方翠芬一脚踹开。
“崔华锦,你个野种,快给老娘滚出来!”
正收拾着脏衣裳要去洗的崔华锦听到方翠芬的怒骂,从屋子里出来,寒着脸问着,“方翠芬,你又要做啥?”
方翠芬冷笑着,用手指着崔华锦,“做啥?让你个野种妖孽从我们老崔家滚出去!”
又是这一套,这该死的婆娘,这次竟然存了心要把自己给赶走,偏这会家里没人,崔华锦的身子气的直打哆嗦。
“方翠芬,你算哪颗葱,想把我敢走,别忘了我也是入了崔家宗谱的崔姓人!”
“呵呵,还提这个,若不是你个丧门星祸害,这大房的人能快死绝?”手扶着腰身的方翠芬冷笑着,“好好的想想自个这些年做了多少孽,让崔家死了多少人,你若识相就乖乖的离开,好歹也给崔家大房留条根,不然恐怕崔家大房连个病秧子都留不住!”
崔华锦也不怕方翠芬的撒泼,可被她最后的一番话给说的惊了心,自己果真是个不祥的人,进入崔家没多久先是爷爷死去,后来爹摔坏了身子,那个金斗溺死,最后是娘和二哥,接下来三叔和奶,以及前几日爹也死去,这十几年诺大的崔家被她克的已经剩下三哥一个人,身子还那么弱。
崔华锦的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朝下滚落。
自己离开,三哥有大头哥的照应,身子会逐渐的好起来,她走了也是好事,崔华锦抹去脸上的泪,盯着方翠芬,“好,我这就走,遂了你的心,方翠芬,你也要好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