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上元节。
方翠芬两口子还没想出去刘氏手里讨要银钱的好法子,崔平兆已经带着媳妇回了府城。
天快黑,金涛从府城回来。
家里人都等着他吃晚饭。
“奶,三婶的爹说了,让三叔到二十那日去邻县上任,三叔说让我十九那日一早去府城送他去邻县。”
崔华锦心里算算日子,抬头望着大伙,“十九?那不就是后日吗?咋这么快,又要好久都见不到三叔他们了。”
妹妹好像有些不舍得三叔他们,金涛又多说了几句,“锦儿,我听三婶的意思她暂时先不去邻县,说要在家里多住些日子,等过了春日才去陪三叔呢。”
小儿媳的心意让刘氏很感动,“还是你三婶家教好,她这是要回来陪我这老婆子啊,我咋忍心让他们小两口子分开呢。”
见奶又说愧疚的话,崔华锦急忙过来撒娇,“奶,三婶能在家里多住些日子,锦儿也喜欢呢。”
临到十九的头日,刘氏让秀花做了好多的红枣糕,让孙儿给儿子带上在路上吃。
次日一早。
王大头早早的来到崔家,他也想去邻县送崔平兆,就把崔小土也带了过来。
听大堂兄说过去邻县要过好几座山,那山上还有一伙土匪。
刘氏也没拦阻王大头,只是叮嘱他们在路上要小心行事,任凭在路上多走几日,千万别赶到夜里过那几座山。!”
见刘氏神情紧张,金涛和王大头都一一应下。
送走孙子,刘氏心绪不宁,就收拾了香烛和供品带着孙女去村后的龙王庙拜龙王。
去年大旱,村里人家家都去拜老龙王也没求来雨,后来村里人不再去拜,龙王庙看着越发的惨败。
崔华锦看着奶把香烛拿出来,她也上前把供品都一一的摆在龙王神像前。
刘氏点燃了香烛,虔诚的跪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崔华锦也默默的跪在她身旁。
祖孙俩给龙王磕了头,又许了愿,这才缓缓的起身。
她们回到家,不过半个时辰,晴好的天气骤然又起了大风。
秀花和陈莲莹急忙把才晾晒没多久的被褥又收了回去。
坐在堂屋的刘氏看着风呼呼的刮着,没一会天就暗了下来,顿时愁容满面,小声嘟囔着,“这天好好的咋又变了呢?”
崔华锦拉着崔小土从后院跑了回来,“奶,这天眼看要下雪呀,我三哥走时穿的还是薄棉衣呢。”
刘氏急的从屋子里出来,望着灰暗的天,嘴里不住的埋怨着,“你三叔也真是的,要出远门也不翻翻老皇历,真要下了雪,他明儿咋走的成呢。”
崔华锦见奶愁的眉头紧皱,急忙劝着,“奶,你身子不好,可不能在外面吹冷风,我三叔又不傻,真是后晌下了雪,他肯定明儿就不去邻县了。”
“话是那样说,可你三叔的脾气也有些倔,你三哥又是个没脑子的,奶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刘氏望望天,叹口气,和孙女转回了堂屋。
崔平安也心焦急的在屋子里坐不住,扶着拐杖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默默的望着灰暗的天发呆。
一大家子人担忧的了一日,到天黑雪没下来,他们的心才稍微的好过一些。
府城崔平兆的小院里。
林佳音等相公把侄儿和王大头安置在客房回来,她走到门口望望外面还刮着的大风,回转身又皱起了眉头,“三郎,这天气实在不好,要不,你等天气转好再去邻县吧。”
知道媳妇担忧他路上遭罪,崔平兆把她拉过来,“媳妇,你别担心了,咱大堂舅后晌过来,让金涛赶着他家的马车送我,这回可不怕会冻着了。”
正因为听到相公说起刘承风大堂舅,林佳音更加犯愁,“可是我真怕明儿再下起雨或者雪,那山路可不好走。”
把媳妇拉到床边坐下,崔平兆握着她的手轻声说着,“媳妇,那条山路也是两县之间的官道,能有多难走,你就别跟着担心。”
夫妻俩说了会话,见拗不过相公,他要出门,自己不能太唠叨,就让他早些安歇。
次日早上天气还是阴暗,不过没有下雨和雪。
吃了早饭,崔平兆就让金涛他俩把行李搬上了马车。
天气不好,金涛他们也不敢把马车赶的那么快,离开府城,就用了大半个时辰。
没有日头,出了城,他们走了好久也不知道是啥时辰,只是觉得肚子饿了,就停下来把干粮和水拿出来垫垫肚子。
看着官道越来越难走,一路再也没看到有村子出现,天色更加阴沉,金涛想起临走奶说的话,就和三叔商议着先不上山就在这里歇一晚明儿早上再走。
崔平兆虽然也急着赶路,可也不想让他们自己拿着小命冒险,就同意了侄儿的提议。
把马车听到一处避风的山坳里,王大头和金涛他俩去路两旁捡了干柴点火,预备用小锅熬些米粥喝。
等找来水把粥熬上,王大头望着黑乎乎的天,冷风吹的脸生疼,他低声问着金涛,“你说咱还在山脚下,夜里会不会有野兽出来啊?”
金涛心里也犯愁,他抬起头望望远处朦胧的大山,“大头哥,野兽倒是不怕,咱好歹还是仨大老爷们,就怕比野兽还可怕的土匪下山。”
听了金涛的话,王大头点点头,“咱又没带多少银子,真有土匪就舍了银子保命要紧。”
凑合着吃了晚饭,王大头让崔平兆叔侄俩先去马车里睡会,他守着篝火防备着野兽出现。
也该他们运气背,山上的土匪大当家的婆娘要生孩子,派小喽罗下山找大夫。
在山下镇上抓了个大夫回山,有个土匪不经意见看到山坳里有篝火闪烁,他仔细看看又看到篝火旁还停着个马车,心里暗喜,他们快马上了山,把这事禀给了大当家的。
临到天快亮,十几个土匪拿着砍刀下了山,把金涛他们团团围住。
看到土匪突然出现,崔平兆吓的两腿发软,急忙喊着,“你们别伤人,要财物尽管拿去。”
金涛没想到他们夜里宿在这里还是惹来了土匪,想拿刀和他们拚了,又看到人家比他们的人多,只能愤怒的瞪着眼望着他们。
土匪们看他们仨还算识相,就去车上翻找东西。
不敢招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畜牲,崔平兆主动把包裹里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见他们要把马拉走,金涛心里不愿意,苦苦哀求,“这马车是我们借别人的,大哥们行个好,把马车给我们留下吧。”
一个黑脸土匪朝金涛身上踹了一脚,恶狠狠的咒骂着,“滚!爷们看上的东西,还没拿不到手的,你再啰嗦,把脑袋留下!”
金涛被踹倒在地,他挣扎着要起来,被王大头死死的按住,低声劝阻着,“这不是在村子里,好汉不吃眼前亏。”
土匪们抢了马车上的东西,看着他仨穿的衣裳都是细棉布做的,又威逼着他们把身上棉衣给脱下来。
王大头是个脑子机灵的,率先把身上的棉衣给脱下来。
就连崔平兆也不顾斯文,脱了自己身上的棉衣。
偏金涛忍不下这口气,拗着性子不肯脱。
那个带头的土匪头目又转过来要踹人,被王大头拦住,“大哥息怒,这小子脑子有些不灵光,我劝劝他。”
土匪头目骂骂咧咧的转过身,吩咐人去卸马车。
所有财物都被土匪们抢了去,连他们身上的衣物都被剥光,事情也该了结。
可后来又从山上下来几个人,让事情发生了变化。
来的是去年冬日里杀了韩寡妇逃走的崔老四。
他看到缩在一起的仨人竟然是村子里最有钱的崔平兆几个,顿生恶念,拉过一旁的小头目嘀咕了一阵。
他这番话听的那小头目露出满嘴的大黄牙,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老子昨夜连做好梦,原来咱今儿遇上了几只肥羊!”
小头目大笑过,大声吩咐着,“兄弟们,把那俩姓崔的给老子用绳子捆起来,带回山上!把那姓王的小兔崽子放下山,让他回去给老崔家送信,让他们给老子送一千两银子来赎这俩人!”
崔老四说过这话,躲在一旁,冷眼看着地上惊诧不已的三个人。
冻得直打哆嗦的崔平扎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有人把他们身份给认了出来,顿时脸色变得如尘土一般灰暗。
金涛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畜牲,我们东西都给了你们,还要这么贪心!”
看着一个土匪拿着砍刀冲金涛砍过来,王大头忙把金涛朝后扯开,“金涛,你别冲动!”
得知这些土匪要打家里的注意,金涛心都要气炸了,他挣扎着大骂,“横竖都是一死,老子还不怕了!”
崔平兆也怕给家里招来灾祸,身子打着晃站起来和他们讲道理,“各位大哥,原本我也不想说我的身份,可你们已经把我们逼上了死路,我不说实在不行,我乃去年的新科举人,这次是去邻县衙门赴任的,人常说山不转路转,总有见面的时候,请你们行个方便放兄弟一马,日后再相见,兄弟不忘你们的大恩!”
见这人竟是个举人老爷,还要去衙门做官,小头目脸色微变,心里也在衡量着利弊。
小头目举棋不定,崔老四有些焦急,他这次恶向胆边生,又出了毒计,“三当家,咱已经惹上了他们,斩草要除根,你可不能一时心软,给咱山寨招来后患。”
他再次露面,王大头彻底把他认了出来,他呵呵冷笑,“崔老四,你个杀人的畜牲,原来你躲进了山里做起了土匪!”
就是这个二流子的赖货临时反水,让他兄弟几个蹲了大牢好几个月,崔老四早恨的牙根发痒,这回机会来了,他怎能放过,从一旁的土匪手里抓过砍刀朝王大头劈过来,“王大头,你死到临头,还有胆子和老子叫板,我先结果了你的小命,看你咋冲老子耍横!”
看出崔老四瘸了条腿,踉跄着朝他挥着砍刀,王大头身子朝一旁闪了闪,猛然转身一脚踹在他后腰上,崔老四摔在地上。
王大头迅速的弯腰把砍刀拿在手里,不等崔老四从地上爬起,一刀下去砍在崔老四的后脖子上,鲜红的血随着砍刀离开,喷了出来。
王大头的狠戾让土匪们都瞪直了眼,心里都暗自惊诧,这人好凶猛!
抹去脸上喷溅的热血,王大头手里握着砍刀,眼睛直盯着那个小头目,“大哥,这崔老四是个杀人凶手,他死有余辜,我们不想和兄弟们为敌,求你放了我们!”
小头目也是刀尖上添血过来的人,他怎会畏惧王大头,他阴冷的眼神扫过已经死头了的崔老四,然后哈哈大笑,冲王大头说着,“兄弟,老子敬你是条响当当的汉子,跟老子回山,咱们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你意下如何?”
王大头脑子快速的转着,今儿看情形他们仨难脱身,若不依他恐怕连命都丢在这里,他双手抱拳朝小头目行个礼,“大哥能看的起小弟,小弟深感荣幸,我是个光棍,身无牵挂,做啥都无所谓,只要你放了他俩,我就跟你们上山!”
若崔平兆不说他的身份,看着王大头利索的身手和浑身上下散发的狠意,他肯定会放崔平兆叔侄俩回去,如今他倒是没这个心了。
“兄弟,做咱这一行,开弓就没回头箭,姓崔的俩人老子放不得!”
原就是虚以委蛇想找机会脱身的王大头听到这话,脸色也僵硬起来,“他俩遇我有救命之恩,你们不放他们,我岂能与你们为伍!”
金涛看死活都说不通这些土匪,他心里的怒火爆发出来,“大头哥,咱豁出去不要命,也要和这帮子畜牲拼了!”
小头目拿着刀架在金涛的脖子上,轻蔑的嘲笑着,“就凭你,弱鸡子一个,还有多大的力量和老子们拼命?”
“大哥,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兄弟也是个硬汉子。”王大头嘻哈着说着话,凑近了小头目,手起刀落,小头目一个猝不及防,脑袋被王大头一刀砍了下来。
两刀砍了两个人,这十几个土匪再次被王大头的狠和勇猛给惊呆了。
“金涛,还愣着干嘛?快拿刀砍啊,杀一个够本,杀俩还赚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