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一怔,这才又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她,惊奇道:“你原来是个妃子?我、我还以为你是个宫女呢……”
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随父入宫,只觉得记忆中的宫中女子,莫不是妖|娆妩媚,便是那些捧水献茶的宫女,也个个美若天仙。
如今对上眼前这个尤|物般的女子,年轻刺客竟有些怔忡了。
水遮雾绕,媚意荡漾,嘴角微翘,红唇微张,逗得叫人非想要一亲芳泽不可。
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游移,水中的身子,肌肤胜雪,娇美无比,这一望,不得了,他几乎要吞咽口水了,嗓子发紧。
“算是吧,你快走吧,一会儿有人来了。”
锦霓只盼着眼前的刺客不要杀人灭口才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我早就失宠了,你就是绑了我,皇帝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心中忐忑,重如擂鼓,她生怕做了替罪羊,赶紧撇清关系。
男子索性收了剑,将那绳子也收起,盘腿坐在她旁边。
“等会儿守卫换班,我便趁着松懈的档口儿出去。”
锦霓语塞,未料到这“刺客”竟然说得这般轻松,如果此时芈闲鹤带人闯进来,她会不会被当做同谋?!
刚要动,那凉下去的水彷佛热起来,她正奇怪,自己身上怎么又热了,只觉得小腹处火烫烫,随着她移动,“哗啦”一声涌|出潮水来。
她以为是月事来了,没有多想,又不能当着陌生人的面儿宽衣,便想着在凉水里浸着吧,只是,那诡异的燥热却愈加升腾起了,烧得她片刻间便面红耳赤起来。
听见她拍打水波的声音,原本闭目养神的男子诧异地睁开眼,正对上双颊似火的锦霓。
“你怎么了?水太烫了?”
他好心地将掌心贴向木桶外围,不解道:“不热啊,你怎么脸那么红……”
不等他说完,只听“哗哗”几声,一个湿漉漉的人儿从桶中站起,不着寸缕的身子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灼烫的娇|躯,突然毫无预兆地扑过来,他无法躲闪,脑子里也干脆不想躲闪,就这么直直抱住跌下来的锦霓。
“热……”
她无措地呢喃了一句,恰如盲龟遇上浮木一般,眼睫翕动,无助地拥住他。
*****
大殿内极为肃静,金鼎里燃着凝神醒脑的龙涎香,白烟袅娜,幽雅的香气叫人闻之一震。
愈向里走,光线便愈加幽暗,芈闲鹤正在御案前端坐,随意着了件白色的皱丝袍子,嫌热,襟口微敞,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右侧高高一摞奏折,堆放在一边,朱笔勾圈,看得出他已操劳多时。
“皇上,喝口茶吧。”
宫|内大总管李德康侍奉他多年,最会察言观色,就连奉茶时机,都掌握得刚刚好,芈闲鹤正随手合上最后一本折子,有些口干。
端起茶杯,他目中一闪,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便只得掀开碗盖儿,吹着茶水强压下心头的担忧。
“皇上,听说,莲浣宫的主子,今儿身子不太爽利……”
李德康心中直骂那香扇和小桂子这两个小崽子,你们两个不想要脑袋,关我什么事啊,可如今逼上绝路,他心一横,罢了,就搭上这条老命吧。
果然,芈闲鹤手上动作一顿,却状似无意道:“又怎么了?”
李总管赶紧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只把锦霓说得入西子捧心,他正抓心挠肝地搜罗词儿呢,却见芈闲鹤将茶杯一顿,连外袍也不穿,起身便是一闪,人消失在宫门外。
“啐,这两个小崽子,还怪有道道儿的,杂家也跟着胡闹了一把,那药可不要太邪性才好,龙体重要啊……”
李德康不敢耽搁,抓起皇帝的外袍,老胳膊老腿|儿赶紧跟上。
桶内大半的水,都随着锦霓的动作,洒出来,溅了一地。
“快点走!快!”
她伸出一只素手,颤抖着推搡着那刺客,口中焦急。
那沐浴的药汤,有古怪!
“你、你怎么了?”
他万分疑惑,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怎么跟煮熟的虾子一般,浑身红彤彤的……
他投过不解的眼神,却再也挪不开了,好像有一只小手儿,探入心底深处,挠着他的痒痒儿——
他父亲为朝中重臣,家中舞姬美妾众多,他却罕有浪荡行迹,就是在京城公子哥儿圈中,也是少有的洁身自爱者。
可是此刻……
摇摇头,他赶紧扶住她,但觉掌下触感细腻,心头更是一颤。
“听我说……你快走……马上就会有人来……”
联想起此前种种,香扇那点儿小心思,她岂会猜不出,锦霓赶紧催着他。
虽不过一面之缘,可她还是不愿有人死在这里,宫里的冤魂已经够多了。
他听了她的话,思索了片刻,“好,你多小心,我还会再来的,我一定要取下那狗皇帝的脑袋。若有缘,你我再见,我叫良灿,方良灿。”
良灿握了一把她的手,飞快地奔至窗前,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他没有惊动到宫中侍卫,锦霓才放下一颗心,然而,这一松懈,那可怕的灼热便铺天盖地袭来。
她一把扶住那木桶边缘,恨不得里面都是冰块,她就可以一头扎进去了。
眼窝一湿,外面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一把推开门,接着便是香扇怯怯地唤了一声:“主子?主子?”
支开的锦绣山河的屏风忽然被扯到一旁,摇摇坠地,高大的男人冷着脸,出现在她朦胧的视线中。
她猛地转身,绵乳跳跃,面含惊恐,看得芈闲鹤呼吸一滞。
*****
“大师,弟子愚钝,明知苦海无边,终是无法回头是岸。”
那执着剃刀的手一顿,年迈的方丈挥挥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毫无执念,也不说服。
男子跪在蒲团之上,面色平静,只是语气中透着凄哀。
“我放不下……”
寺庙的钟声恰在此刻响起,悠远绵长,一山寂静,那人,却是一身落寞。
年少时,他曾用爱情欺骗别人,如今,这个女子的一点爱,他以为自己抓|住了,也全心全意地回报了,可仍是承受不起——
顷刻间,他泪流满面,山风呼啸而过,吹散他哽咽出的一个名字。
莫说“剪不断,理还乱”,莫说“东风恶,欢情薄”,莫说情深缘浅,情浅缘深!
他不知道的是,他爱的人,此时正在高高琉璃墙内,忍耐着噬骨的可怕**。
摸着她滚烫的身体,芈闲鹤简直要砍人了,他咆哮道:“你们三个狗奴才!竟敢给主子吃……”
他恨恨,一句“媚药”竟是说不出口。
李德康、香扇和小桂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他们倒是忠心耿耿,以为这样一来,皇帝和锦霓便能“旧情复燃”,是以三个臭皮匠,偷偷弄来宫廷禁药,掺在洗澡水里。
“如果朕不能及时赶到,又该如何?嗯?你们打算,叫皇帝脑袋上,沾点绿么?!”
不等他说完,怀中的女子已经开始胡乱扭动身躯了,嘴里呜咽着,哼哼唧唧,好不难受。
面色潮|红,香汗淋漓,沐浴过的身体软得像牛乳|儿,满身透着红|润馨香。
若不是芈闲鹤知道,她现在是药劲儿上来了,还真想赶紧挥退奴才,拉下床幔就跟她被翻红浪。
“滚!”
李德康赶紧带着痛哭流涕的香扇和小桂子,连滚带爬地走了,还不忘把沉重的宫门带上。
“难受了?”
芈闲鹤摸了一把锦霓红彤彤的小|脸儿,一只手摩挲着她的下颌,眉微微一挑。
*****
“总管大人……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啊……”
香扇看看天色,这都折腾到天亮了,眼看早朝了,可一点儿亮也没透出来,更没有起身的声音。
李德康尖着嗓子,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眼睛一瞪,“个小浪蹄子,你要害死我呀?你敢进去?!”
说完,也忍不住扒着门缝儿,往里瞧。
“李福康,进来!”
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三人一跳。
李福康赶紧弓着身子进去,却见床|上地上都是皱巴巴的衣服,空气中是淫|靡的气味,他也不敢往里瞧,耷|拉着脑袋听候吩咐。
“早朝免了,有事呈上折子来。”
李福康心中一惊,圣上自登基以来,纵是有个头疼脑热,也不曾耽误早朝,今儿个这是……
他不敢妄自揣测圣意,眼角略略一觑,只见锦霓睡得沉沉,裸|露的臂膀几个深浅不一的牙印儿。
刚要再看,芈闲鹤已经冷冷出声:“看什么,朕还没治你们几个的罪,护好脑袋,赶紧滚出去!”
坐在高高的房顶,少年抹抹嘴角,暗道宫里的酒,果然醇厚,再摇摇手里的酒壶,却是空了。
脚边放着挪开的一块瓦片,隐隐地透出微光来,他只需一歪头,便能隐隐看见房间里的人儿。
她只是……
不受宠的妃子么?
这儿,真的是冷宫?
抬起手,他看着掌心许久,轻轻放到鼻端嗅着,彷佛还残存着一抹属于她的幽香……
若非他还未学得师父的武功精髓,若非今日只是初探皇宫,他真想,一剑杀死那个狗皇帝!
听着若有似无的呢喃娇|吟,心头竟然浮上一丝酸涩。
那是她的声音吧,叫人听了酥|酥|麻麻的,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他忽然身子一震,皇帝若是死了,那她……
她那样年轻貌美,娇弱妩媚,是,应该有个强者,呵护着她的!
是啊,强者!
心中这般一想,少年方良灿忽然涌上无穷的动力,摇摇晃晃起身,一声长啸,跃出了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