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不由得一滞，顾小菱惊讶的捂住嘴，这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骨鞭可比普通的鞭子要可怕的多，抽打在皮肤上，除了疼痛之外，弯钩还会卷起大片血肉，甚至牵扯活骨，可以说是极其折磨。
她不忍看下去，只能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手腕上，那枚冰透的手镯跟以往一样散发莹润的光芒。
鞭刑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而在这一小时里，她始终没有听到祁流风一声痛喊。
等到结束之时，他已经奄奄一息瘫倒在地，任由员工上前将他拖拽进囚笼之中。
刑罚结束，接下来他将被运送至极寒之地。
等待他的，是无尽风雪。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议论着刚刚打的还不够过瘾，而顾小菱却在这时加快脚步，冲出人群，看着那辆装载囚笼的马车。
祁流风也在此刻颤抖着抬起眼，这一次，他没有再避开她的视线。
那双墨色眼眸如同初见般纯净，她身穿上等柔软的绸缎华服，比起之前似乎圆润了些，小脸也泛着青春的光亮。
这让他不禁想起，几曾何时她也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劝阻着让他看清脚下的路，只是当时他并不能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而今，他终于懂了。
或许从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错了。
蓦地，他勾起嘴角，像以往无数次一样，露出那个温和的微笑。
看样子她过得很好。
比在他身边要好得多。
顾小菱似乎捕捉到他细微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回以一个释然的微笑。
仿佛在说，一路走好。
疼痛与疲惫冲上大脑，在看到她笑靥的瞬间，他像是彻底放松下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回到了第一次，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眸，小心翼翼的劝告的时候：
“流风，收手吧，一切还来得及……”
而这一次，他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
那个深陷泥潭的自己，终于彻底摆脱仇恨束缚，选择紧紧抱住面前的人儿，像是环抱着当年那个崩溃无依的自己。
良久，他听见自己轻声回答：
“好。”
——
顾小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阎王殿的，只觉得大脑浑浑噩噩，全数被祁流风的事充斥，让她无暇顾及太多。
在刑场经历的这些事，她选择默默埋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祁流风也好，季清尘也好，都像是她人生中亮丽而短暂的风景，绽放刹那绚烂。
现在，她只想安心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一直以为，就算不能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能够陪在他的身边，远远看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天下午，她跟往常一样正坐在桌前研究下一个厉鬼的任务，却突然听见门口急促的脚步声，可那声音不断徘徊，却迟迟没有动作。
顾小菱等的有些不耐烦，大步上前打开门，正打算问个明白，却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小白，你怎么来啦？”
她欣喜的搭上白无常的肩膀，这么长时间不见，倒是有些想念了。
白无常却神色复杂的注视她良久，这才开口：
“小菱，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还有些悲伤于不舍。
“嗯，你说？”
顾小菱放下手，露出一抹浅笑。
“之前你用空间系法术救了鬼帝，还参与诛杀厉鬼的战斗里，功劳无限，所以……”
白无常说到一半，声音都不禁哽咽起来，像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张嘴哭喊起来，舌头一溜烟滚了下来：
“所以阎王大人特地去帮你申请了百万积分，今天已经批下来，你可以去投胎了。”
“什么？！”
顾小菱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消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她是刚来鬼界的那只胆小鬼，一定会觉得这是莫大的赏赐，立马去找个富二代身份投胎，美滋滋的过完一生。
可她现在不想离开，他也应该知道她有多么想要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特地去帮她申请积分？
大脑突然闪过当时去帮助鬼帝的片段，顾小菱惊愕的停滞了呼吸。
他分明可以自己解决厉鬼，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就是为了让她快点攒够积分投胎吗？
他……就这么讨厌她？甚至不愿意见到她？
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顾小菱努力压制着自己因崩溃而颤抖的身躯，可最终还是控制不住眼泪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这一次，就连白无常也没有再开玩笑的心思，他的眼眶早已通红，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擦去眼眶中的泪水，低声道：
“虽然你是个讨厌鬼，但是……我会想你的。”
听闻这话顾小菱哭的更加厉害，心脏仿佛被硬生生撕裂般疼痛，忍不住一把抱住白无常，眼泪瞬间浸湿他的肩头。
白无常难得温柔的拍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没事，没事，我们总会再见的。”
是啊，总会再见的。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景物，只觉得难受的厉害。
只是再次见面的时候，她会全然忘记自己曾经历过的这一切。
忘记如梦般的经历，这些可爱的朋友，甚至忘记自己深爱的人。
可他是曾经的神，如今的阎王大人，她只是一只小鬼，他执意如此，她又怎么反抗呢？
万千悲伤愁绪最终都化为晶莹的眼泪，滴滴点点，落在地面，干涸成一片模糊的痕迹，
可她还是低估了阎澪的决绝。
“顾小姐。”
顾小菱停止哭泣，努力睁开红肿的脸，看向面前不苟言笑的两名陌生侍卫，心中莫名有了猜测，苦涩不断蔓延，几乎涌上喉腔。
听着两名侍卫的叙述，果然完全印证了猜测，她扯了扯嘴角，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反抗的话。
一颗心逐渐沉入海底。
顾小菱自嘲的闭上双眼。
他甚至没有给她悲伤的时间。
他要求……
即刻，前往轮回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