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仓皇逃离的背影，墨离咽了咽口水，这才下马来到阎澪身边，抬手戳戳他的手臂：
“真狠啊，下定决心了？”
“嗯。”阎澪垂下眸子，方才因一个怀抱而熠熠生辉的红宝石，此刻已然黯淡无光。
“你就不心疼？看她那副可怜模样，我都有些不忍心了。”墨离小声嘀咕道。
“……”
阎澪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心口，在感受心脏强烈跳动的同时，也感受到如同潮水袭来的阵阵绞痛。
但他知道，比起对她造成的伤害，自己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除了墨离以帝宫还在修缮，不适合居住，强行留在阎王殿打酱油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顾小菱依旧处理着净化厉鬼的事务，只是相比刚开始的害怕生涩，现在已经是颇有经验的得力员工，凭借着空间系力量，还拿了个优秀员工奖。
阎澪也每天沉浸在大大小小的事物之中抽不开身，刻意同顾小菱保持着距离，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疏离，便遂了他的愿，除了必要的事物，其余时间都在自己房间，或者在人间处理鬼魂。
墨离倒是想直接点破这两人的尴尬处境，可他只是一介外人，只能默默闭嘴，看着他们搁这演着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戏码。
“啧！”
“啧啧！”
两声不满的咋舌同时响起，要不是对方比自己多咋了一下，墨离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脑袋一转，正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容。
“喝！”
对丑陋没有抵抗力的墨离吓得一激灵，不由得后退两步，这才看清对面来人：
“黑无常？”
“鬼帝大人。”黑无常躬身行礼。
“祁流风的事务都处理好了？”
“是的，经过上层协商，最终判定经受鞭刑，流放于边区极寒之地，终生不得踏入主城。”
黑无常淡定的回答，原本已经失去力量的祁流风能承受熬过鞭刑已经是奇迹，再被流放于极寒之地，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就看他的造化了。
不过说到这里，倒是有一点意外。
那就是那些跟随于祁流风的鬼魂，除了那一群被侵蚀为银发的鬼魂之外，还有一群拥有自我意识的厉鬼，他们坚决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说情，在监狱里长跪不起。
似乎在他们眼里，祁流风是一个好的领导者。
也是看在这份上，上层才收回原本的凌迟死刑，改为鞭刑与流放，让他自生自灭。
“那染遵那边呢？”
“那位大人身上的黑雾已经消散，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控心毒也在孟婆的研究下得到了控制，解毒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好……”
墨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故作不经意的转移话题：
“你也发现阎澪和那姑娘……”
黑无常微愣，回想起刚刚墨离脸上流露同自己一样的熟悉神情，不敢置信的开口询问道：
“难道大人你也磕……”
墨离抬手制止他的话，万分感慨的低呼：
“磕是磕，但这是be啊！”
黑无常感同身受的猛点头，两人面面相觑，最终不约而同的直叹气。
——
顾小菱收到了一份特别的邀请。
是来自于鬼界上层的。
那封包装精美的书信里，特别邀请她这只默默无闻的小鬼，来观看祁流风受刑。
原因是因为，她为其中受害者之一。
除她之外，还有不少被厉鬼所伤的鬼魂也收到了邀请。
思考良久，她决定去见他最后一面。
就当是为他们相识一场，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因上面清清楚楚写明，只有受害者才拥有参观的资格，所以她只能只身前往。
等她同阎澪告假，骑着乘风来到刑场时，一眼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只是比起上次见面，要清瘦的多，一向喜欢雪白素净服侍的他，现如今衣着破烂肮脏，就连那曾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银丝，也像被蒙上一层灰尘，黯淡下去。
“你也是受害者吧？快来坐！”
其中一名好心的鬼魂看她这副茫然模样，热情的拉住她的手，带着她来到前方的座位上，低声道：
“这个位置能够看得清楚，哦对了，这里还有鸡蛋菜叶，都是可以丢的，你随便拿！”
“谢……谢谢。”
顾小菱顺势坐下，但并未拿起鸡蛋，等她刚抬眸时，一颗鸡蛋从她眼前划过，直直的击打在祁流风的身上，粘稠的浆液飞溅，挂在原本就脏污的衣衫上，泥泞不堪。
伴随着周围一片叫好声，数不清的鸡蛋混合着菜叶如骤雨般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如同角落里最为肮脏的老鼠，被世人唾弃。
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报应。
只是不禁有些惋惜。
她从未真正恨过祁流风，她知道他的身世悲惨，知道他想要摆脱控制站在高处。
也知道他从未被真正爱过。
她只觉得悲哀。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还在遭受暴风雨的祁流风突然转过脸来，被脏污蒙蔽的脸庞望向她的方向，琥珀同墨黑碰撞。
狂风骤雨的打击下都未曾反应一下的男人，在此时却像被人正中命门，身体猛颤起来。
像是下水道的老鼠被强行暴露在阳光之下，他仓惶的低下头，似乎想要找地方躲藏，不愿意被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可这开阔露天的刑场，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蜷缩成一团，像风雪夜晚被遗弃，只能环抱自己取暖的孩子。
他这一系列反应，看的顾小菱心中很不是滋味。
鸡蛋菜叶不过是给受害人发泄的前戏，很快在员工们的组织下，所有鬼魂停止了丢掷，而这场刑罚也到了重头戏。
只见四名鬼员手持长鞭进场，分别在他的四个对应面站好，随着一声浑厚号角响起，他们同时举起长鞭，狠狠鞭笞在他的身上。
这鞭子……似乎有些诡异？
顾小菱定睛一看，这才看清他们手中所持的长鞭，皆为骨头支撑，一节节连续，每个节点都长着弯钩状的骨体。
这是——骨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