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菱昏迷了整整三天。
在她恢复意识的一瞬，四肢百骸传来的痒痛感几乎将她吞噬，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着她每一寸肌肤，难以忍耐。
可她没有力气睁眼看看自己现如今的惨状，身体无法动弹。
她恨不得再次昏过去。
这种痛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漫长的像是度过一个世纪，唯一片刻缓解的时间，便是那双温柔的手小心翼翼为她上药的时候。
清凉伴随着药物刺激的疼痛感，相比之下好受许多。
那样温柔轻盈上药动作，应该是溪妗吧。
她这样想着。
自己宛如一个植物人般，无法自理，只能依靠着别人照顾。
大概又过去了两天。
嘴巴可以动了，只是因为干涸太久，发不出声音。
顾小菱嘴唇微张，嗓子火辣辣一片，可就是她这样微小的动作，也被完全捕捉到，下一秒，冰凉的杯壁贴于她唇边，甘露缓缓淌进口腔。
她贪婪的吞咽着，像久旱逢甘霖般浇灭那股子火辣。
有了水的滋润，她终于可以开口，说出那句哀声：
“疼……”
她虽还不能睁眼，但是听力在黑暗中变得异常灵敏，她听见在自己话音刚落后，那低沉而又充满怜惜的叹气声。
不是溪妗。
尽管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可她再熟悉不过，这是祁流风的声音。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会劝导他及时收手。
可是现在她不想去劝了。
心中那些原本的疑虑在这一刻被彻底打消，宛如拭去了蒙蔽已久的灰尘，在这一刻，她终于看了个澄澈。
可惜为时已晚，现在的她，已是对方的俘虏，掌中物罢了。
又过去了漫长的一段时间，她终于感觉眼皮上的沉重感撤去几分，似乎可以睁眼了。
可她没有，
因为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这段时间里，她听到过无数次，这是祁流风的脚步。
可惜她还没能隐藏几秒，就被看了个透，头顶上传来祁流风冷漠的声音：
“醒了就别装睡。”
果然还是瞒不过。
顾小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认命的睁开眼。
刚开始接触白光视野有些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到他身形轮廓，慢慢的适应过后，他的脸才逐渐清晰。
这样细看，他似乎比之前瘦了许多，眉宇间也夹杂了不属于他的阴郁色彩。
“你瘦了。”
顾小菱轻声说道。
明明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关怀话语，祁流风却僵在了原地，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坐在床前，深深的望向她的眼睛。
似乎想要投过那一层朦胧的黑，直达她的内心。
顾小菱也平静的回望，曾经掀起波澜的心在这刻平静的如同亘古不变的死水，伴着冗长的寂寥，再无生机。
那抹琥珀色最终还是率先失控，微微颤动。
大抵是因为他再也寻找不到那双黑眸中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他像是逃避般的挪开视线，早已愈合的心脏却疼得厉害，勉强压低声音道：
“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跟溪妗说。”
“我想回去。”
顾小菱毫不畏惧的直面说道。
祁流风脸色微沉，语气也不自觉的带上凌厉意味：
“除了这个。”
“那没有了。”
她别过头去，闭上眼，不愿去看。
可偏偏就是她这样躲避的动作，瞬间点燃祁流风的怒火，他几乎瞬间扼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可看着她紧闭双眼倔强模样，那满腔怒火却怎么也发泄不出。
“阎澪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
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那双眼眸除了怒火灼烧，还夹杂了一丝卑微的迫切恳求：
“乖乖呆在我身边，你想要多少金银财宝、珍馐美馔……不管是什么，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
他说的真切，可顾小菱却平静的如同一尊雕像，听着他口中诱人的条件，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她睁开眼，眼中如同漫天风雪，冰冷淡漠。
这样的眼神，比起破口大骂，比起挣扎不休，更要来的让他恐惧。
蓦地，她笑出了声。
可眼中风雪从未停歇。
“我做不到。”
她的声音冷淡平静，却能够狠狠扎进心里。
“为什么？”
祁流风控制不住的慌神，理智几乎快被崩断，他猛地抓住顾小菱的肩膀，不自觉使力。
看着她疼的皱起眉头，祁流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慌忙收回手，一向擅长将别人玩弄于掌心的他，头一次感觉到玩具的心情。
不知所措、茫然无神……
“你不是喜欢我这张脸吗？你想怎么做都行，或者……或者我可以易容，易容成你喜欢的各种模样，到你满意为止。”
他有多久没有这般卑微的乞求过别人了？
他记不太清了，上一次大概是在十岁吧。
因为承受不了换血之痛，只能跪在地上求着父亲杀掉自己。
可也未曾如此心如刀绞过。
“我能理解你。”
顾小菱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但我无法站在你这一边。”
她曾经想过，如果她是祁流风，未必会做的比他好，他能活成现在这样，实属不易。
从小未曾感受过多少爱的人，又怎能要求他爱世人呢？
“是吗……”
祁流风眸光逐渐黯淡下去，可随后涌上的，是更为剧烈的偏执疯狂。
顾小菱感觉自己像是被卷进一片狂风骤雨的海洋漩涡，他的眼神过于炽热，令她战栗。
她听见他嗤笑一声，再次看去，他已然恢复了那副掌控全局的淡然模样。
“那就由不得你了。”
他这般说道。
顾小菱却只感觉心脏骤然下沉，不妙的预感在脑中盘旋，可面对这样的祁流风，她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阎王大人这个时候，有注意到她的失踪吗？
他应该发现了。
顾小菱惆怅的轻声叹息。
这一次，她竟不希望阎澪来救自己。
她再清楚不过，像祁流风这种擅长隐匿于阴暗角落耐心等待机会的野兽，失手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这一次，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