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祥停身站住,对着杨忠拱手道:“这位小将军是杨忠幢主吧,在下是龙虎宗道士张子祥,前几天路过此地,正好遇见淮河冰冻,因为救人曾经落水,我记得杨将军也一同落水,故此特意过来打个招呼问候一下。”
杨忠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一下张子祥,很快想起来前几日的事情,见张子祥有意找自己搭话,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商量,于是他一带马来到张子祥的跟前,跳下马拱手道:“我记得了,你曾经出手相救两个过河路人,后来不幸落水。当时我也想救人,结果一同落水。只是落水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又突然被扔出来,而且冰面也被热气冲开且融化,因为我这个期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不很清醒,故此一直想找你们问问,可巧道长随使团同来,在下正好有机会请教,不知张道长可否告知一二?”
张子祥一甩拂尘,笑道:“这些,我们以后有机会详聊,我先请问一事,杨将军冒死救人,是不是遇见了熟人?”落水人中杨忠认识俩人,即他的妻子和骆子渊,但因为遥远不敢确认。
杨忠听了一愣,心想难道真人吕苦桃来了,便小心问道:“但不知道长说的是哪位?”
张子祥没时间打哑谜,直接单刀直入,道:“自然是一位女子,她姓吕叫吕苦桃。”
杨忠听罢容颜更变,说道:“张道长,你确认是她?”
张子祥道:“不错,正是此人,我这有书信一封,你可以看看。”说着一扬手,把折叠好的书信投到杨忠手中,杨忠悄悄展开一看原来是骆子渊的口吻,书信很简单,把以往的经过大致说一番。张子祥在旁边补充道:“是我们把她救了,从她的口中得知,她是为了寻夫才渡河,没曾想河对岸就是她的丈夫,更没想到她的丈夫为了救她也一同掉入河中,结果阴错阳差好事多磨,所以今天她也化妆随团而来,不过为掩人耳目,吕苦桃还藏在队伍当中,我过来找杨将军知会一声,便是提个醒,请杨将军早作安排。”
杨忠那天在河边的确看见苦桃的影子有点犯合计,不过当时距离远,没认清楚,今天得到确认,当时就显出兴奋异常,情绪失控,只见他说道:“真是拙荆?道长所言不虚?”
张子祥说:“这种事情怎会妄言,因为这是两国边界,才不敢大意。”
杨忠道:“如此,多谢道长,这样,您随使团继续行进前面是一处密林,麻烦您和苦桃暗中离开队伍,我派人接应,事成必有重谢。”
张子祥说:“杨将军言重,我与令夫人也算朋友一场,帮你们的忙是应该的,不为索取。”
杨忠脸一红说道:“抱歉,在下一时心急错怪张道长,请道长返回安排,我这就派人接应。”
张子祥道:“如此甚好,贫道告辞。”说完打个稽手回来。
孙云见道长回来,忙上前问道:“道长,您和杨忠大哥联络上了?”
张子祥说:“不错,我们已经商定好了,一会儿前边有个密林,我们在那里送苦桃与杨忠汇合,只是若想如此,需要你们配合一下。”说着张子祥对着孙云耳语几句,孙云连连点头,之后便找他的同学们依计照办。
按照事先的商定,使团过河后先到淮阳驻扎等候元延明随后到来。于是大队人马开始离开淮河进发淮阳。过淮河不远果然是一片密林,密林深处都是南军构筑的要塞暗堡和哨所。
这时,郑冰突然对随同卫队的一个队长说道:“队长大哥,我们几个同学因为坐船太久,想修整一下,请行个方便。”旁边小月也跟着附和。
队长听了不禁一皱眉,不过见是二位最漂亮的女学生相求,立刻心软了,再说他是京都宿卫队长,知道这二位千金一个是中书令郑俨的女儿,另一位是南阳公主和齐王的女儿,哪敢怠慢,说道:“二位同学稍等,容我与南军的卫队知会一声。”说完他带马找到南军同级别的队长,队长找到幢主,幢主正是杨忠。
杨忠听罢心里知道这是张子祥的计谋,便说道:“北朝使团有不少是学生和官吏,这些人非比兵士,尤其还有不少女眷,你去告诫一声,不要让他们走远即可,切不可离得太近监视,显得我们南军无礼,去吧。”
队长回来传话,小月、郦影、田俪和郑冰,掩护着苦桃钻进一处树丛,外边孙云、李辰、吴坚、贺拔纬等人来回走动吸引视线,等大伙方便完毕,苦桃已经隐藏起来。杨忠早就安排自己的心腹,带着南朝兵士的衣服去接应,之后小两口终于团圆按下不提。
再说使团,由长史带队先来到树林后面的军营待命,约莫不到半天的时间,元延明领着一行人也赶到。南朝副将胡龙牙和成景俊将军,一直在军营等候元延明,同时也把这边的事情,派人向陈庆之做了汇报,元延明前脚刚到,后脚陈庆之也赶来迎接。
两位大帅在中军大帐里见了面,以往二人都是隔着疆场照面,今天终于近距离接触了,陈庆之和元延明同岁,今年都虚岁四十二,而且都是儒将。陈庆之字子云,出身寒门,最善长的是围棋和兵法,而他自身却连强弓硬弩都拉不开。与陈庆之相比,元延明则是贵族出身,宗室大臣,同时是个藏书家、数学家,博学多闻,做过侍中、刺史,为人淳朴忠厚。
俩人一晃在徐州一带相持有半年多,大大小小的战役也不少,一开始陈庆之用奇谋趁着元法僧投降,接连攻城拔寨占据不少北魏的地牌,后来萧综投降,元延明和元彧李宪等人又收复不少失地,到现在基本上以淮河为界,两军进入相持阶段,时间久了,俩人也都熟悉对方的路数和性格,所以俩人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很尊敬对手,也都敬佩对手。
见了面,陈庆之拱手说道:“欢迎欢迎,庆之不知延明兄亲自过河,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元延明还礼道:“不敢不敢,早就想拜会子云兄,奈何军务繁忙不敢私离巡地。”
陈庆之说:“早听说延明兄虽为贵胄,却博学多闻,仗义疏财,诗词文章样样精通,今日相见,真乃庆之三生有幸。”
元延明说:“在下徒有虚名,听闻子云兄是围棋高手,令在下实在钦佩,有空必当讨教。”
陈庆之道:“延明兄客套,想你我这多半年在疆场之上也偶有见面,不过却都插肩而过,今日终于会面,让敌手变成朋友,同在一桌畅饮,实乃老天刻意安排,今日天晚,我们现在军营安顿一休,待我略尽地主之谊,明日天明再赶往淮州不迟。”
元延明说:“客随主便,我出使并非一朝一夕,稳妥些更好,今日便多有叨扰。”
陈庆之说:“多谢延明兄赏光。延明兄,在下还有一个请求不知是否当讲?”
元延明道:“子云兄但讲无妨。”
陈庆之回头看了看,这时他身后过来两个人,比陈庆之年纪小不几岁,长得很相像,一看就是兄弟俩,俩人对着元延明深施一礼。元延明见了,看着陈庆之不知道何事。
陈庆之道:“延明兄有所不知,此二人是老将军江革的家眷,这位叫江德藻,是老将军的次子;这位是江从简,老将军第三子。他们二人听闻老将军要回国,特意从健康赶来,就是怕江革老将军身体会有什么不适所以亲自来服侍老将军,不知道延明兄是够可以让他们兄弟见见老将军。”江革的长子叫姜行敏,才俊过人,通直郎,官至可惜天妒英才少年早亡。来的人是他的次子和三子,三子也是文采不错,据说十七岁时作采荷词以刺敬容,为当时所赏,现在他们都已经做了官员。
陈庆之听了,立刻说道:“尽人子之孝,人之常情,下官焉能阻拦。来人,请出江老将军。”随从们听罢立刻有人到营房里传话,时间不大,老头江革跟着随从走进中军大帐。
江德藻和江从简见到老江头立刻过来流泪行礼:“父亲,儿等不孝,前来领罪。”
老江头看见亲人也眼眶湿润,说道:“不怪你们,当初是我腿有疾痛,不能乘马,否则也不会乘船被俘,你母亲可好?”
江德藻道:“娘亲很好,家人都好,就是惦记您老人家。”
江革还不放心又问:“我被俘后,你们没有因此受到朝廷的冷落和同僚的羞辱么?”
江从简道:“没有,万岁听说您宁折不屈的事迹,还经常夸耀您,也给我们家不少优抚。同僚们对我家都很照顾,尤其陈元帅经常去问候娘亲,通告您的安危。”
江革听罢这才收住感慨,对陈庆之和元延明说道:“多谢二位大帅成全我们父子相见。”
陈庆之施礼道:“恩师,庆之无能,未保护恩师全身而退,让您受尽委屈,这是庆之的过错,请恩师责罚。”江革一摆手,陈庆之与他并没有师生的关系,只是来到徐州后经常与他学习一些实战经验,对他尊为老师,并一直尊敬与他。
元延明说道:“诸位,将老将军本因走马换帅可以归还与亲人团圆,奈何下官王命难违,这些天还请继续留在我们营中,待手续完备再请离开。”众人无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