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山呼已毕,内侍催奏。七兵尚书李宪出班奏道:“启禀太后,万岁,北方杜洛周反叛猖獗,兵部侍郎卫尉卿魏子健将军虽然勉强首战获胜坚守冀州各地,未让反贼南下,不过现在军中给养匮乏,粮草冬装匮乏,兵部储备已空,请太后,万岁降旨,从国库拨付。此外,西部战事吃紧,兵员物资短缺,并请增兵稠粮送衣。”
太后皱皱眉头说道:“大司农李神隽可在?你说说国库的情况。”
李神隽出班道:“启禀太后,万岁,连年征战,每年入不敷出,现在国库空虚,没有积蓄。”
太后十分生气,脸色一沉,道:“杨侃尚书呢?李神隽所说可是实事?”
度支尚书杨侃出班奏道:“太后,陛下,李大人所言不虚。”
太保汝南王元悦说:“荒唐,我国库历经高祖革新,国库充盈,怎么会连军费都不济了呢?”
杨侃说:“太保公,您说的都是多年前的事情,这些年京城已经各地新建扩建佛寺,已经把国库掏空,诸位难道忘了,几年前我们修建永宁寺耗资巨万,国库不能支,都是所有官员捐献一成的俸禄才完成。而且即便这样,按当时的预算恐怕不无法竣工,幸亏太后派遣主簿寇俊住持建设,寇主簿清正廉明支出得当才令永宁寺建成。如今京城寺院千余所,国家开资每日耗费不可计量,而且现在僧户人口众多,已经占据总人口二成以上,这些僧户不纳税,致使国家收入锐减,试想偌大帝国,收入锐减支出骤增,财政连年亏空,也就是前些年积余丰厚,要不然这几年连年征战征兵加响,哪来的钱粮呢。因此微臣以为,想要解决国家赤字,必须要从根上抓才能决绝问题。”
杨侃说的是实情,这些年大兴土木,建造寺院,劳民伤财,僧户增多,帝国经济严重削弱。尤其官员们不时要捐献俸禄,因此多有怨言,尤其那些清官以及收入低廉的官员,更是满腹牢骚。此刻杨侃的话一说完,朝堂之上立刻议论声音响起。
太后说道:“众位爱卿,你们就知道抱怨,可有良策。”
高谦之出班奏道:“太后,万岁,微臣以为,杨尚书所言极是,臣建议,消减僧籍,减少寺院,恢复按太和年间旧制,每州限制僧道人口,把还俗的劳动力给与耕地,按制纳粮缴布,不出一年,国教税收定可恢复,到那时,军饷粮草这些小事,也就迎刃而解。”
太后听了,顿时不悦,文武大臣都知道,太后佞佛是出了名的,要不然不能建造永宁寺通天塔。这时徐纥出班道:“微臣以为不妥。想那僧徒佛门弟子,教化众生向善,一心维护我大魏安宁,对社稷功莫大焉,如今四海之内都知道我天朝向心礼佛,西翻外化,四海来朝,都赞颂天朝威严,因而俯首称臣。若我朝骤然背佛,必将引起天灾人祸,请陛下三思。”
太后听了,微笑点头,徐纥话语不多,但说的挺在点上,而且入情入理,无法反驳。
这时,司徒左长史王遵业说道:“徐大人说的虽然有理,不过杨大人说的更是事情,臣以为我们并非背佛,而是限制佛寺,限制僧户,让寺院经济保持一定的范围内,这样才能保证我们帝国财政稳定,国家收入有保障。”
城阳王元徽出班说:“微臣以为,徐大人所言为是,我天朝地大物博,正蒸蒸日上,国土面积已经远超南梁,迟早会统一华夏,现在南朝佛寺也很多,我们若是限制僧户,那么这些僧人必然远投南梁,同时也把人心向背带走,因此微臣以为,我们切不可为经济小事,影响政治国运,孰轻孰重各位三思。”元徽也能言善辩,他这一说,好多人真的假的一片赞同。汝南王元悦等一些元氏宗亲都跟着附议。
尚书仆射元顺说道:“微臣附议王司徒意见,想我大魏子民有皇室、文士、官吏、医卜、僧道、士兵、农民、工匠、商贾共九流,僧道仅为九流之一,如今佛门已经占据国民经济的十分之一,实力颇大,且不受国家经济的制约,此为不安定因素,近年时有僧众聚众反叛,朝堂不得不防。”
郑俨说:“元尚书所言差异,这几年僧众反叛者毕竟少数,而对天朝威胁最大的叛乱恰恰是六镇起义,以及流民暴动。这些人不懂教化,不信佛教,因为才目无天威,犯上作乱。由此可见,更应该把佛教向乡村和边镇推广才是。”郑俨也占据道德制高点,说起话来铿锵有力。
这时崇圣侯着作郎孔渠出班说:“臣以为,教化百姓和士兵,不必非要佛法才行,推广儒家之教,广开太学,深入百姓,教化大众礼仪,更加让百姓懂得忠君安分。”孔渠是书呆子,儒家的那套理论是针对士大夫阶层的,普通百姓没有机会念书,不过却能够拜佛听经,因此佛教的作用实际上也不可替代,因此他说完,除了士家大族的大臣赞同外,那些喜欢佛教的王公贵戚以及部分士人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不过孔渠是儒教的现任教长,又是儒家传承的象征,被北魏尊为国教,没人愿意与他争辩。
太后说:“算了,现在争这些远水不解近渴,你们都想想法子,咱么如果渡过难关呢?”
这时小皇帝年轻气盛,冒出一句:“各位爱卿,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大家,我们偌大朝廷军需物资供应都很紧张,而那些贼寇地处偏远,因何兵精粮足?”
李延寔出班回答道:“万岁有所不知,贼寇反叛,攻则烧杀抢掠,守则坚壁清野,而我们官军,对待百姓不能抢夺,因此粮草筹集十分困难。”元诩听了一阵默然。
这时太后又问道:“难道我们除了粮食和织布这两项,别的渠道就没有国税收入了么?”
度支尚书奏道:“要说收入大类,我们主要的还有二个,一项是铁矿收入,一项是盐业收入。其中铁矿收入因为国家开采产量低,而对私人开放逃税的不在少数,因此税收一直上不来。至于盐业,因为朝廷委派的盐池都将一直没有得力人选,因此这些收入都入了一些贪官的腰包,国库真正得到的却很少。”
太后说:“我们下边的官员怎么都如此的不堪,你们吏部都如何管束的?”
尚书令王涌说道:“禀太后,盐业是肥缺,各地州府以及王公大臣根深蒂固,朝廷即便派了人去,也不敢与地方豪强和朝廷幕后这两大势力抗衡,若想抓住这个跑冒滴漏,必须委派得力钦差干将才行。”
太后说:“这个事我看有一个人准行。丞相,你说呢?”
高阳王元雍说:“太后说的是主簿领左将军寇俊吧。”寇俊因为永宁寺有功兼左将军虚职。
太后一笑说:“知我者,丞相也。我看寇爱卿出马,这个事儿准行。寇爱卿,你这阵子也歇够了吧,过完年我看你就辛苦一趟,走吗上任吧。”
寇俊出班道:“微臣定当不负圣恩,鞠躬尽瘁。”太后笑笑让寇俊归班。
这时元顺又出班奏道:“昨天休息日,城西又出现一个女子,将一个叫老五的男子截发,现在西城已经沸沸腾腾,皆言狐媚复来,请太后定夺。”
太后听了,又皱眉道:“京畿地面怎么总不太平。司州牧、河南尹、洛阳令,这家门口总闹事,你们有何话说?”
京城所在的周是司州,州牧是钜平县公尚书仆射元钦,河南府尹是散骑常侍领抚军将军元融,而洛阳令是散骑侍郎、给事中崔庠。他们三人出班,元钦和元融是宗室,因此俩人一唱一和道:“臣等,近日忙于京城之外的事务,未曾了解城西的事情,还是请崔庠说说。”
崔庠是个刚直的人,他奏道:“微臣也正在调查此事,据报此女子为外地人氏,有二个姐妹,共住一个店房,她们很有钱,经常出入金店绸缎桩等处,而被截发的男子老五系西市的地痞小偷,他见女子漂亮有钱,想予以偷盗,被女子灌酒迷倒,后被截发,此事仅仅为惩戒,事后二个女子结账离京,不知所踪。因此微臣以为,并没有狐媚之事,请太后万岁明鉴。”
太后听了,面色恢复平静,说道:“八年前,就有人说狐媚截发男子扰乱视听,结果我把那些被截发的所有人聚起来一审问,都是些偷鸡摸狗负心不孝之辈,然后这些人被我打了一顿,截发的事情就不了了之,可见所有天灾必定都是人祸。”
元徽出班说道:“太后所言极是,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应该及早破获为好,毕竟已经发生两起,如若再次发生,京城居民必定谣言四起,届时对我大魏天威必有损誉。再说河阴县刚刚出过骗马大案,如若狐媚事件不遏制,谣言一旦四起,想平息必定困难,望太后明查。”
群臣们听了元徽的话,多数一愣,这明显是给崔庠上眼药,了解内情的人知道,崔庠和郦道元的特点非常相像,都是刚直不阿,对待在洛阳犯法的居民百姓一直王公大臣一律一视同仁依法严办,管辖范围以外的就报告太后和皇帝,他的官职虽小,但和高谦之一样,有特殊的权利,能上殿面君。所以也就得罪过元徽,元徽因此报复。太后听了说道:“崔庠,这事儿你就严办吧,记住,不得再有发生。”崔庠听了,只得领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