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圣寺中,昙鸾和弟子们刚练到第三式完成。忽然昙鸾眉头微微一皱,继而对智藏说:“师弟,你领弟子们,继续练剑。有贵客来访,约我邙山一见,我去去就来。”
智藏脸色一红,知道刚才的功夫,一定有个剑客身份的人来到他们周围,并且用传音之术,给他们发过音讯,只是他功力刚到六重门槛,没有察觉。因此便说:“如此,想来此人并非恶意,师兄快去快回。”昙鸾点头,出了院门,看看左右无人,施展神功,瞬间消失。
昙鸾已经八九重功力,达到炼神幻影和化虚分身以上的境界,轻功之能天下无几,完全可以大白天旁人看不见他身影的地步。城东建春门外距离城北邙山不算远,须臾而到。他刚到山口,只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在一棵树下站立,看见昙鸾到此,连忙抢步到跟前,单手稽掌,深施一礼:“无量天尊,弟子姜斌,见过昙鸾大师。”
“姜斌?你可是惠嶷大师的门人,山上舜帝庙的怒煞?”“正是弟子,弟子奉东魔甘擎甘老剑客之命恭候大师,甘老剑客正在敝观盼望与大师一叙。”
“好吧,我们上去吧。”说罢,俩人一前一后,飘身上飞,片刻之功,来到庙宇之外。只见中门大开,东魔甘木帝正在庙门台阶之下站定,手执折扇,面带微笑,身披华彩褒衣博带,卷草花纹配桃花锦簇,虽然年过五六旬,依然年轻英俊、风度翩翩。
俩人在终南论剑中,因为一个是正榜的三等侠客,一个是偏榜的一等侠魔,并没有见过面,几年之后,时过境迁,如今昙鸾悟证大道,武功从接近五重已到八九重。甘擎这期间也涨了一重达到八重末期。因此俩人几乎平分秋色,互相钦佩,礼让有嘉。
看见昙鸾上山,甘擎满面春风,拱手打礼,说道:“阿弥陀佛,昙鸾菩萨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里边请,里边请。”昙鸾听到东魔见面用他的净土门的见礼招呼,知道甘擎已经对自己的一切掌握于胸,同时也对自己礼敬非常,便回礼说:“阿弥陀佛。不敢当,不敢当,甘老剑客,当世无双,蒙老剑客见招,哪敢不来,今日幸见,足慰平生,请。”
俩人同行跨进大门,往后院行走,身边都是参天古树,甘擎一边引领着道路,一边说道:“哈哈哈哈,刚才鲁莽,打扰了菩萨传授弟子武功,罪过罪过。我见高足聪慧,足可承菩萨衣钵。”昙鸾说:“甘老剑客,过誉了,小徒愚钝,哪有灵仙岛青藤学院的弟子们天资非凡。还有菩萨二字实不敢当,还是称呼贫僧昙鸾即可。”
甘擎一愣,没想到昙鸾已经知道自己琅琊岛的几个后人,不过一想这也不奇怪,一定是昙鸾偷偷去了比武场见过他们。便说:“我听说龙树菩萨往生到西方极乐净土之前,也只是初地菩萨、大概是圣人第一阶,昙鸾大师若不敢自比圣人也应该是个准圣,至少在十回向位吧。”
昙鸾也一愣,心中佩服甘擎学识广博,连佛果位都一清二楚,也接道:“贫僧若到往生的时候,也许会达到十回向,不过现在却不敢妄谈。倒是甘老剑客,博学强记,另贫僧敬佩。”
甘擎说:“你我如此客套,下面的话也不便说起,我看还是换个称呼吧,您看直接以道友之间互称怎么样,显得不那么生疏。”“如此甚好,贫僧就依道兄之意。”
转过中院庭楼,后院建筑比较低矮,但院落更宽大,树木更茂密。一颗古槐之下,放了一张藤制地桌,上面摆着一把茶壶,几具茶盏,一个花瓶里边插了不少菊花,清香无比。旁边一个炭炉,上面铜壶沸水。几个蒲团围在周边,蒲团不远几盆秋菊争芳竟艳,房前屋后也种一些菊花正错落的开放。一个小茶童道士看见观主领了客人进来,即刻开始洗茶泡茶。
东魔伸手相请道:“过几天就是重阳之日,届时洛阳百姓都会来这荒山清寺登高赏菊。今天正好秋高气爽,借驰观主宝地,你我就在这棵古树下,提前感受这浓浓秋意,尝一尝这菊花香茗,如何?”“甘木帝文雅风流,冠绝天下,贫僧今日有幸,可以聆听玄音。”
几人谦让客气一番落座,甘擎一边翻了三个茶盏,接过茶童手里的茶壶,点了一下,然后倒掉,重新斟好,一边说道:“道友谦虚了,谁不知道友极乐之阿弥陀佛、安乐净土、念佛之法,都是世之福音良药,比起我这哗众取宠、雕虫小技、支微末节,不知胜过千倍万倍。”“道兄见笑,贫僧只是一心信奉弥陀真经,不愿独享,因而度化他人罢了。”
甘木帝伸手把每人眼前的小杯打开,里面是几瓣菊花片,请道:“我们北朝人不善品茗,还好驰观主这儿稍有点今年新摘的庐山云雾。我听说高山云雾出好茶,庐山断崖陡壁,峡谷深幽,时而云雾漫山,变幻莫测,最为壮观的也是这庐山瀑布云,我有幸去过庐山,名不虚传。所以名僧慧远,才用云雾为此茶定名。此茶色泽翠绿,清澈明亮,宛若碧玉。同时香如幽兰,浓醇鲜爽,口感甘甜。今天赏菊,我请茶童摘了些甘菊藏于罐中,也不知道符不符合道友的品味。我借驰观主的宝地招待道友,二位请品茶。”姜斌本来没敢坐,想在旁边站立,看见东魔示意才坐。又见也给他斟了一杯茶,连忙欠身半起,东魔一摆手,他又跪坐下。
昙鸾抬手把茶盏在口边闻了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点头说:“果然秀丽清澈,鲜爽香甘,是明前茶的味道,多谢驰观主倾囊相待。”姜斌脸色微微一红,心说哪是我的茶,我倒是有云雾茶,可惜东魔嫌不是极品,把自带的茶拿出来泡的。不过这话不能说,两边都是独霸一方的剑客身份,功力都在八重之上,自己就是一个摆设,用来给双方垫话的,这他知道。因此只能微微前身搭个话说:“哪里话,能聆听二位高士教诲,敝观蓬荜生辉。”
顿了一顿,该切入主题,只是双方都不想先张口,一时冷了一会儿场。怒煞一见,赶忙没话找话,问道:“请问法师,智藏师兄一向可好,还有侄儿莫海近日如何啊?”
昙鸾从开始应约而来,到坐在古树秋菊前,一直不知道甘擎找他来究竟是什么目的。自从惠嶷被赵逸带走之后,原来所有以净土宗开辟的寺院,包括被崇真寺、宗圣寺等建春门外的寺院,都由智藏安排,顺利的依然转到净土宗里。昙鸾和智藏安排了一些高僧进去,过度也很平稳。而有几个原来是道家的,或后加盟阴阳宫的,比如舜帝庙,则很微妙。因为这个时候五魔其他四方纷纷闻风而来,各自驻扎了一个道场,尤其舜帝庙,是由东魔亲自坐镇。现在等于两个人都瓜分了阴阳宫的地牌,现在俩人坐在一起,似乎很有些微妙。
平心而论,昙鸾宣扬极乐净土的初衷并不是想成立一个武林宗派,进而号令江湖,他的目的还是要给穷苦的广大民众寻找一片往生的极乐世界,但这个愿望的实现却不是一帆风顺。因为就佛国而论,脱离六道轮回的方法或者法门有许多种,这也就是佛教有多个宗派的原因。而他在宣扬自我的修行法门,必然就会引起和其他宗派的冲突,争夺了其他门派的信众。
而这个社会,信众的多少、层次,直接决定了你这个宗派的存亡与发展。五台山华严宗,因皇帝曾经是他们的信众,因此现在发展成大小庙宇几百所香火不断。京城地论宗、禅宗更是如此,当今太后、王公大臣都是经济后盾。此外,而信众的多少,还代表自己的威望、分量这些身外的虚荣。最重要的是,还代表他法门的真实程度,可信程度。因此昙鸾也不能完全超脱,他也十分重视信徒的数量积累。
此外他的法门简单易学,为下层百姓所乐于接受,因此从他开始宣扬到现在短短的几年,信徒数量已经可观,但因为都是社会底层的百姓,很少有士族、贵族的人参加,因此发需要的资金筹措的太慢,扩张的速度就慢,所以总的影响力还有限。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些大的道场直接转投于他,那么一些高层次的社会群体因而转信净土思想的可能性会很高,自己可以省了不少力气,少走许多弯路。但是偏偏这个时候,惠嶷突然修仙归隐了,他俩是好朋友,虽然他没有见惠嶷最后一面,但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偶然,甚至和他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他俩的强强联合,发展很快,他的净土思想,加上阴阳宫的实力和人才,使他们影响扩散的风生水起,这必然会引起一个平衡的打破,因为自己是宣扬的佛教,没有被封杀的理由。那个暗中的阴阳宫必然成为替罪羊,被无情清除出名利场,尽管场面很温和、很体面。
此外,中魔走了,其他四魔不告而来,究竟要做什么呢?如果他们仅仅是瓜分中魔的地牌,有必要请自己喝茶?难道仅仅怕引起冲突来道歉么?
想到这儿,昙鸾放下茶盏说道:“驰观主,莫海正参加剑士比武,他已经想好完毕之后准备剃度出家,我见他天赋不错,已经决意收他为关门弟子,传我衣钵。刚才甘道兄驻足敝寺,大概已经看见我在教习他们心法,智藏方丈就在旁边辅助,他现在依旧掌管宗圣寺。”
驰观主见东魔没吱声,只好继续又问:“哦,那就好,只是不知道,惠嶷掌门近况如何了?”
昙鸾静静的说道:“应该不错吧,隐士赵逸听说是异能之士,人称圣人,他们一起隐居白鹿山,境界会更有所提升的。”这时木帝放下茶盏,接道:“我觉得人生,徘徊于雄心壮志和无力改变之间,可以说一种无边的苦恼。”看见木帝说话,昙鸾知道正题来了,怒煞知道自己的铺垫总算管点作用,因此二人都抬头看着他,不再言语,听听他继续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