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从远处射来的光箭,直刺向童言的背心。
一箭夺命,干净利落。
张灵骨手一扬,赶在秦落落的花瓣之前,妖骨剑化作鞭子绕到童言身后,在光箭险险要刺入童言后背时,将箭给挡了下来。
光箭撞到妖骨剑上荡起一片红光,里面暗藏血色,血色缠上妖骨剑,却被更加强横的妖骨剑给吞噬了。
这光箭并非道家正统的法术。
张灵骨刚刚皱起眉头,就看到黑暗中好似亮起了无数繁星,竟有上百只光箭齐齐射过来,将这一片全都笼罩在其中,河滩上除了一些碎石之外连一棵树都没有,让他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童言也挥手将玄龟甲放了出去,以自己的能力撑到最大,将这一丈大小的地方都罩住,护住了所有人。
可这光箭威力甚大,玄龟甲不过挨了十几下上面就出现了细小的裂纹,箭雨却好似无穷无尽的落下来。
童言用符纸贴住最大的一条裂纹:“赶紧想办法,我快撑不住了!”
他看着越来越多的裂纹,一张脸比吃了黄连还要苦:“我就这么一个玄龟啊,碎了可就补不回来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用补了。”秦落落刚刚从梦魇中醒过来,整个人很是不舒服,她盘腿坐在地上,箭雨撞在玄龟甲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声音,让她没办法入定调息。
她很烦躁的冲童言吼了一嗓子:“除了这玄龟甲你就没点别的东西了?”
童言委屈的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张灵骨,这是他第一次下山啊,谁知道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遇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啊。
张灵骨看着玄龟甲外的箭雨若有所思,没有收到他的目光,他倔强的一扭头表示自己的不满:“没有。”
“这不是道家的法术。”张灵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在这箭雨下带着大家全身而退。
“殿下真是明察秋毫。”魇儿的马屁像是不要钱似的随口就来:“如果奴婢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昔年妖王,也就是您父王取泰山不老树,覆水蛮牛角,红湖白蛟筋制成的长弓所发的箭雨,弓名万星寒,是以内息为箭,内息越强箭的数量也就越多,当年妖王一弹可万箭齐发,好似无数寒星直落九霄,凭这一柄长弓他纵横妖界三千多年,是妖界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妖王呢。”
她看着外面的飞矢一点都不害怕:“妖王被叛军杀害在未央殿,这把长弓也不知所踪,我还以为被叛军给折损了,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这星落如雨的景象,只是这持弓人道行不够,一弹只有百余箭,和妖王当年比起来可差的远了。”
“若这个人有妖王那三千年的功力,我们几个早就被钉在地上变成烂肉了。”秦落落没好气的说。
张灵感和童言对视一眼,如果眼前这位魇儿真如她自己说的,是七尾魅狐养的一个梦魇,怎么可能会见过当年雷息征战妖界的风姿,高小姐这身体里装着的只怕就是七尾那个老狐狸。
既然七尾铁了心换张人皮也要跟着张灵骨,这个时候不让她出出力似乎对不起她辛苦来一趟。
张灵骨对魇儿说:“你在这里修行多年,可有办法带我们离开?”
“殿下真是高看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依托怨气而生的弱小妖怪,也就有点让人做做噩梦的本事罢了,哪里能带人遁行啊。”魇儿说着一脸的委屈:“而且这里已经出了城,也不是七尾娘娘法力所及,想向娘娘求救也没办法了。”
得,把张灵感接下来想说的话也给堵死了。
魇儿接着又露出一副刚刚想起来的神情:“对了,七尾娘娘让我告诉殿下,这里离炽炎门不过百里地,最近好多修仙往炽炎门去,殿下羽翼未丰还是韬光养晦的好。”
全是马后炮。
“这些人为什么要杀我们?”秦落落很是不解,就算她装神弄鬼的想赚高家的银子,那也没碍着修仙界哪一位的事吧?
她心中突然转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个射箭的人是金镜子?他为了掩盖炼木尸这事打算杀我们灭口?”
“这箭光中有血气却没有尸气。”张灵骨刚刚硬接了一箭,他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射箭的是谁我们直接杀过去看个清楚不就行了吗?!”童言看着玄龟甲上密密麻麻的裂缝,他的心都快要碎了:“我一定要把这个射箭的抓起来,全身涂满蜂蜜吊到马蜂窝底下去,哎呀,要碎了!”
像是为了应他这句话似的,只听到“咯噔”一声,玄龟甲上最大的裂纹终于撑不住变成了裂缝。
“哎呀,碎了呀,殿下你小心啊。”魇儿娇滴滴的喊完这一嗓子就化作一团薄雾消失了。
童言瞪大了眼睛,逼近的箭雨在他瞳孔中凝成一道凌厉的光:“大姐,你能带上我吗?!”
这里能打的就只有两个人了,张灵骨和秦落落交换了一下眼神,秦落落将笛子凑到嘴边,笛声惊破夜色,万千花瓣随着笛声盘旋而雾,义无反顾的应上每一支光箭,空中无数花瓣被光箭刺成碎末,扬在空中竟像是一片香雾,只可惜这香雾中只有杀机。
光箭每刺中一片花瓣,就有一下震动传到笛子上,不知道自己击碎了多少光箭,秦落落感觉自己的手指发麻,几乎要握不住白玉雕成的笛子。
黑暗中张灵骨在妖骨剑的保护下冲向射箭人,她必须坚持住,坚持到张灵骨将射箭人给揪出来,她一狠心咬破自己的舌尖,用疼痛来刺激自己深吸一口气,让更加悠长的笛声传送出去。
她是一步一步从一个侍婢成为内室弟子,再一步步的和师姐妹的明争暗斗中活下来的,她从来不知道认输两个字怎么写,退就是死,她从来连半步都不肯退。
张灵骨越靠近越感觉到砸在身上光箭的威力,他两个跃身以后就很难再往前了,甚至被逼得倒退了一步,妖骨剑受这样的压制发出一声轻吟,大有不顾张灵感扑上去一决高下的意思。
张灵骨死死的握住剑柄:“你现在还没炼成呢,我要是死了你就是一堆破骨头,丢地上也没人捡的烂骨头。”
妖骨剑这才规矩了一下,环绕在张灵骨身边替他挡住飞来的箭矢。
张灵骨看着这漫天的箭雨,他心中突然想到刚才魇儿说的话,这箭使用内息所化,那么……
他手一挥,妖骨剑化作长鞭划过夜空,像一条舒展开身体的龙,腾身卷住了半空的箭矢:“吞!”
张灵感修习的百川心法可吸别人的内息,海纳百川为己所用,心法一运转,妖骨剑立刻将这些光箭吸食了个干净。
而在长弓万星寒旁边,突然出现一团薄雾,薄雾中探出一个白皙纤细的女子手臂,紧接着探出一个清秀的面孔,真是刚刚临阵逃脱的魇儿。
她看着万星寒后面打坐成一排的三个人,这三个人一前两后的坐着,坐在后面的两个人将手抵在前面那个的背心上,前面那个人则伸手拉动长弓发出箭矢:“我还以为能见到个道法深厚的老家伙,没想到却是三个雏儿,三个人加一起也才一弹百余箭,我是你们可不好意思碰这把万星寒。”
三个人脸上都带着狰狞的鬼面具,青面獠牙在这夜色中仿佛是真的夜鬼出行,为首的对着魇儿发出一波箭雨,魇儿忙化作一团薄雾消失。
三个人就在魇儿消失的时候立刻站起来,为首的将长弓负在肩上,三个人分三个不同的方向架起箭光掠走。
背着长弓的鬼面具感觉到耳畔有一阵风吹过来,他头一偏躲过了突然伸出来的一只素手,可脸上的面具却被这只手给抓走了,他忙以袖遮面催动千里缩地符消失在原地。
这一边箭雨骤然消失,张灵骨立刻追了过来,可却只看到若有所思站在那里的魇儿。
魇儿一看张灵骨来了,立刻双手将面具奉上:“奴婢无能没有拦下凶徒,只是将他脸上这个面具抓了下来,请殿下赐罪。”
张灵骨接过面具,这鼓起如铜铃的眼睛,裂开露出尖牙的嘴,分明就是五年前追杀底星河的那些人。
底家堡旧案重提,修仙界风云变幻,底家刀或可重现人间,这些挡着脸行鬼魅之事的人也坐不住了。
张灵感将面具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你可有看清楚这个人的相貌?”
“天太黑了,他跑的也快,奴婢没看清楚。”魇儿看张灵骨把面具往脸上戴,忙出言阻止:“殿下小心,这面具上怕是有古怪。”
“噢?”张灵感将面具戴人脸的那一面在月光下看了看,看到上面似乎涂了一层什么东西,发出绿色的荧光。
当年在怜香谷附近被杀的鬼面具都被毁尸灭迹了,他也没好好看过这些面具,掂在手里也就普通的木头面具,做工却是不错,描彩细腻,面具上的鬼牙似乎用的狼牙。
魇儿说:“奴婢要是没认错,面具上有蛊,若这面具不是用特定的方法取下来,那么戴面具的人必死无疑。”
她脸上一副惶惶不安的神情:“怎么办?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