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被打扫干净的卧室没多久,于思奇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睡醒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好像多了个人。
“看来,你终于舍得起床吃饭了。是因为身体本能的反应吗?还是说,仅仅只是单纯的尿急?”
安神父站在靠窗的位置,身体紧贴的墙壁,看着于思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思奇急忙从床上坐起身来,问。
“在你打呼噜的时候。”
安神父歪着头,面带微笑的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躺下就睡着了。”于思奇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结果他发现神父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似的,对他说:“我想我恰好知道这是为什么。说到底,精神上的疲惫,显然要比肉体上的更加不容易被察觉到。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善于发现秘密固然是件值得赞许的事情,可如果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其实不应该被毫无防备之人所寻获呢?”
“抱歉,我下次不会再去乱翻你的东西了,神父。”
于思奇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意识到神父那边,察觉到了自己之前的‘鲁莽行径’,便赶忙对其表达了自我检讨。
谁知道安神父立刻对他说:“你用不着太过自责,我只是在适当的提醒你其中的风险罢了。毕竟,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放在能够被你给轻易找到的地方,这份责任其实该算作我自己头上的。”
“所以说,你不打算因此而责怪我?”
于思奇对此还是有那么一丝惊讶的。因为按照他之前对神父的理解,若是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肯定少不了要挨一顿或者是几顿‘批评’的。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错不在你呀。”
安神父眨了眨眼睛。
“那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呢?关于我在那段记忆里看到的...”
于思奇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试探性的向安神父问询了起来。
“你知道问题永远都问不完的。在我解答完你的几个问题之后,无疑会衍生出更多的新问题。不过考虑到你的性格,即便我不去回答你,你也多半会心不在焉的胡思乱想吧。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尝试着回答一下。”
安神父给自己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上去,对于思奇做出了‘请’的手势。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代行者是什么?”
于思奇一看神父同意了自己那放肆的请求,就赶忙在自己的脑子里寻找起任何他比较在意的问题了。而这时,最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代行者’这三个字。
于是,他便向安神父提出了以上的问题。
“一上来就想要知道教会最核心的秘密,你还真是有点‘贪心’呢!”安神父笑了笑,用手指着于思奇,说:“所谓‘代行者’,其实是指代替神主行走在世间的志愿者。他们通常都是从非常虔诚的信徒中选拔出来的。教会一般只会给这些人指派去社区当义工,或者是去偏远地区支教的活。本质上来说,他们只是为了维系教会在世俗界的影响力而存在的。至于我和瑟塔斯,还有不幸遇难的亨里克则是从神职人员里面挑选出来,为教会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情况而存在的‘特殊人士’。”
“有多特殊?”
于思奇追问了一句。
“特殊到我们很多时候做过的努力和牺牲,不一定都能够得到正确、积极向上的评价。比如亨里克,他的阵亡就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描绘成为了‘软弱无能的表现’。而瑟塔斯呢,则因为言语过激吃了两个月的禁闭。甚至就连我自己,也受到了颇为针对性的监察。”安神父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现在想想,很多时候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呢。”
“可是这不合理呀,你们不是功臣吗?不是亲手将那个变节者凌熙给干掉了吗?他们不是应该奖赏你们才对吗?”
于思奇这三连问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就像是同时冒出来的一样。
“你说的很对。可你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三个问题都建立在同一个事实,也就是变节者凌熙的确被我们干掉了,这一前提之下。
然而很可惜的是,我们当时没有办法证明这一点。而教会那边恰好又得到了,凌熙在别处出没的消息。这一来二去,你觉得我们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呢?”
安神父的神色有些伤感,看的出来他确实不太喜欢回想起那些不好的往事。
“他们怎么能这样!我的意思是,你们可是奉教会的指令,出去征讨的,不是吗?”
于思奇忿忿不平的说。
“是奉命征讨。但不是让我们去讨伐变节者凌熙,而是希望我们能够清理一下黄昏教的部分据点。你毕竟只是看到一部分的记忆,不了解相关前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安神父在跟于思奇强调这些的时候,他的情绪似乎已经调整过来了。
很平静,就像平常见到的那样。
“那你们,是怎么偏离‘既定方向’的?”
于思奇不确定自己再继续问下来是否合适,他斟酌了一下字眼,觉得还是有必要把整件事情弄明白。
“如果是过去的我,大概会对你说‘都怪瑟塔斯那家伙,非要去那些信徒们口中的小教堂一探究竟’。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是没有好好的自我反思过。
试问,假如当初我哪怕多深思熟虑一小会,可能都不会对瑟塔斯那么的‘放纵’吧。
所以说这归根结底啊,还是因为当时的我稍稍有那么一点‘狂热’。
正是这份‘狂热’,促使了我做出想要清除掉‘离经叛道’的败类,为此甚至不惜去纵容自己的欲望的蠢事。”安神父转脸看着虚掩的门扉,说:“这种愚笨的做法,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会令我自己感到些许的羞愧呢。”
“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我很清楚这一点。”
于思奇安慰了一下神父。
“或许吧。不过从瑟塔斯目前的状况来看,当年的错误似乎仍然在延续呢。”
安神父双手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滴拍击着它,像是在打鼓似的。
“他是怎么拿到天谴之书的?”
于思奇知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别继续问下去了,可他忍不住啊!
“偷的,和之前变节者凌熙做的一样。都是从教会的大书库,私底下带走的。”
安神父一脸平静的说。
“你没有...试着去阻止他吗?我的意思是,你们之间的关系既然这么好...”
于思奇盘起腿,问。
“我们的关系确实不错。但是我当初忽略了他被变节者凌熙所影响的程度,也忽视了那两个月的禁闭,给他的信仰造成了何等规模的冲击。
事实上,等我发现他开始动摇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知道的,我固然可以出手将他打败,把天谴之书给收回来。甚至把它交还给教会,说不定教会还可能因此而赦免我,让我重新获得教籍呢。
但是那么做,只会让一遍又一遍的悲剧继续重演。
因为当那本书认定你为主人时,它就不会离你而去了。
我说的可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离你而去’。
不论把书带到什么地方,还是把书扔进大海,放进高温的熔炉里用纯粹物理的方式将其毁灭。在第二天瑟塔斯睁开双眼的时候,那本书都会回到他的怀里。
而且最夸张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和瑟塔斯共同发现,原来变节者凌熙之所以会被我和瑟塔斯二人合力击败。其实更多的因素就在于,他被那本书抛弃了。
换句话说,只要那本书还认定瑟塔斯是它的主人。只要那本书还侍奉着瑟塔斯,他们彼此都处于一种互相影响的状态。除非同时消灭两者,否则另外一方必然会借助这样的规则,回到现实中来。”
安神父的长篇大论一说玩,就站起了身,并把椅子放回了原处。
于思奇知道这是在暗示‘话题到此为止了’,所以他没有不识趣的继续追问,而是开口向安神父说起自己跟阿尔伯特见过面这件事。
尽管之前的对话已经让安神父觉得没必要继续聊下去了,可于思奇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还是多少勾起了神父的一丝关注。
不说别的,就说那把之前被安神父放回去的椅子,又在不经意间被挪了回来,就知道安神父确实对此很感兴趣了。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于思奇更加卖力的把全部内容,一五一十的向安神父分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