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宸的话让云阮一阵阵脸红,从过去到现在,她都只敢在心里小小的肖想一下他,只需要能够常常相伴就已经是很大的幸福,至于是否婚嫁,那都不重要。
娶老婆的话自然也是江熙宸激动地说了一句罢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羁绊很深,彼此心意相通,对婚嫁仪式并不在意。江熙宸只是太开心了,他没想到他的阿阮这么容易就原谅了他,当然,他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有些卑鄙,要不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体情况,恐怕她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他吧。
解开心结的两个人着实腻歪了几天,江熙宸一向是个不要脸的,趁着自己身体不好,简直化身巨婴,走到哪里都要云阮陪着,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元清荀琅嘲风和黎阳他们都被他这反常的行为恶心地直抖鸡皮疙瘩。
二人同食同寝,宛如一对老夫老妻,只是江熙宸日日只是拥她入眠,最多也只是亲亲她,并未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云阮知道他是心中有所顾虑,毕竟他曾经做的事可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所以也就由着他,并不说破。只是,她这些天也想了很多事,她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他剩下了多少时间,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
于是,云阮便如实和江熙宸说了,“师父,我还有几件事放心不下,你等我几日,我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你,怎么样?”
江熙宸心里是不愿意的,可是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和他说过,不管是以前的阿阮还是现在的云阮,她都是个有注意到人,她听他的话,只是因为爱他爱的卑微,不想污泥他。
像是做了一番天人交战,江熙宸还是无法轻松地答应下来,只是问她:“你要去做什么?处理极目?我已经让嘲风去处理了。”
云阮愣了愣,这个极目道长是她最后要做的一件事,她已经听嘲风说了,极目就是她曾经的叔父,修罗族极王,她能够重生,他再现于世也并不奇怪,只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必须要终结了断。江熙宸飘忽的眼神,透漏着不安和挣扎,云阮看在眼里,忽然就觉得想明白了一些事,其实以前师父也是总要霸着她不许她和别人在一起的,只是他没说那是因为喜欢她在意她,而她也只是以为那是对她的管束,越是管束,她就越是想要自由。
他们不是没有相爱过,只是彼此的理解不同。
想到这里,云阮释然了很多,她哄着他,“师父,我想去看看明轩,然后和邢叔叔说一声,至于极目——也就是极王,我也会去了结的,我会完好的回来,不会为了任何事让自己受伤,回来陪着你,然后哪也不会去了。这样好不好?你不是常和我说做事要有始有终么?明轩哥哥当年也是为了我才昏睡千年,而邢叔叔,他照顾了我很久,又认我做义女,我至少也要让他放心,知道我的来去。而且……白百灵的事,恐怕他应该也要知道了,这事,我要去善后。”
白百灵的事算不上什么秘密,再说这件事黎阳也在关注着,江熙宸想知道也是很容易的。
江熙宸唯一不放心的还是极王的事,他太害怕了,怕过去会重演,那不是他能够承受的起的,失去她需要一个千年,但他可能不会再有千年来等她。
“阮阮,极王那里……你放心交给我不行么?”
云阮摇头,握住江熙宸微凉的手,他在害怕,她明白的。
“师父,和极王的恩怨已经拖了太久,我必须亲自解决,你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自己去的,为了陪你长长久久,我会惜命,我会让骆叔叔和木叔叔陪我一起。不光是为了我父母报仇,也是为了云姨和冥婆婆报仇。”
江熙宸知道自己说不动她,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能不放心道:“那我也去。”
云阮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妥协,便也就应允了。
白家这几日过得并不舒畅,整日里鸡飞狗跳的,白旭已经恢复了,可白百灵却是闹个不停。因为她精神恍惚,整日说白家有鬼,白家也不好让她这样回邢家,留在娘家照顾了几日,却不见她消停。无奈之下,白家只好又出了十万请了总会的人过来检查,这一次来的人倒是个长须长者,四处看了一圈,并未有任何鬼怪作乱,只好补了护宅的法事,又给白家的小辈们都做了护身咒。
道人也请了,法事也做了,不是鬼怪作乱,那便是心中有鬼。白家两位老爷被折腾了好几天,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什么没有经历过,立刻便回过神来,知道这是白百灵自己做了亏心事,许是因为白旭的事引发了她心里的恐惧,这才心中作乱整个人魔怔了。
白百灵确实被吓坏了,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神神秘秘地向白家大老爷哭诉,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杀了人,抢了那人的孩子,如今那个女人来找她偿命了。白家大老爷震惊不已,听闻女儿说这事还是白旭帮手的,立刻就去找了白旭对质。
白旭大病初愈,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年轻时做的错事,如今步入中年,有了家室,胆子也小了几分,被白家大老爷一问,便也就惶惶恐恐地承认了,但也试图狡辩,将错误都推到那个倒霉的女人身上,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邢战,也是他对不起白家,对不起他堂姐。
白家大老爷自然是对邢战生气的,可是让他更震惊的是,自己疼爱的外孙女邢紫熏不是邢家的孩子,而自己疼爱的小外孙,竟然是别的女人生的……纵然他恼怒邢战辜负了自己的女儿,可自家女儿做的事也不是那么光彩,他连去邢家大骂一场的脸面都没有。
最后两位老爷一商量,干脆就报了警,请了邢战过来。刚刚经历了保家仙复仇的事,令他们心有余悸,不管是之前的小天师还是后来的长者道人,也都说了,家中孽债不还就会一辈辈积累,祸及子孙,他们再是心疼白旭和白百灵这一对儿女,可到底还有下一辈更小的子孙,他们不想这般缺德的报应报在下一代身上,能够了结便就让他们自己去承担自己所犯得过错。
邢战接到白家的电话时正好在和刚回来的云阮聊天,白家人话说的严肃,叫他带上两个孩子都去,还说涉及到刑事案件。邢战自然不敢耽搁,脸色凝重,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两家说好了见面详说,他看了看云阮,见她欲言又止,便道:“阮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云阮在邢战面前不敢伪装,也不想他伤心,“邢叔叔,我知道,但是这事不该由我来说。你可不可以原谅我知而不语?还有就是,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你都想想,还有子轩,还有我,别那么难过,好不好?”
邢战心里一震,觉得这事不简单,可能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复杂,他知道她职业特殊,也知道她是个感恩的好孩子,不告诉他估计也是怕他会不好受,便故作轻松地拍了怕她的肩膀,“好,我知道了。你去叫上子轩和紫熏,我们一起去。”
邢紫熏整日不着家,凌晨才从朋友的排队上回来,妆都还没卸就被云阮叫起来,整个人情绪都很差,对云阮发了一通无名火,被邢战教训了两句,不情不愿地上了车。邢子轩对此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云阮说了句安慰的话,便也就陪着她坐了后座。
白家人倒也算是坦诚,对邢战说了实话,就连邢子轩也没有隐瞒,这事算起来邢子轩也是受害者,虽然他还未成年,但到底是已经懂事的孩子,瞒着不如直接告知,虽然不是白家的外孙,但也是被白家当做外孙子疼爱了十几年,这事说出来两家都很是遗憾。
因为白旭的坦白配合,警方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梳理了案情,白百灵和白旭涉嫌故意杀人,警方要求将人带回去进一步审问,但由于白百灵精神不稳定,还需要联系精神科医生做判定。
邢紫熏虽然不是邢战的孩子,但到底是白家的外孙女,对白家人来说虽然没有脸面,但也是自家的孩子,白家人很坦诚,知道邢战原本就与白百灵夫妻不睦,闹了这么一桩事,恐怕是要离婚的,他们自知理亏,不好说什么,只要求邢紫熏归白家。
邢战整个人都震惊了,他连要离婚的念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疼了许久的女儿不是自己的,而儿子却是他不小心欠下的风流债,这债害了一条人命,还伤害了年幼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罪孽深重。
邢紫熏向来是尊贵的邢家大小姐,在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眼下她非但不是邢家大小姐,还是个父不详的野种,根本令她无法接受,她像是疯了一样,将这股火气发在了云阮身上,骂她不祥,骂她诅咒自己。
白家人看不得邢紫熏这般失态,当下便叫了几个人将她先带了下去。
而邢子轩反而成为了最冷静的人,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坐着,偶尔扶一把站不稳的邢战。
云阮是个外人,她来这里无非是担心邢战和邢子轩,眼下,看着邢子轩这般故作坚强的样子,她心里有些难受,趁着白家长辈们和邢战讨论后续的处理时,拉着邢子轩去了院子里。
邢子轩看着白家院子,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这里的时光,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云阮担心地叫他:“子轩……”
邢子轩冲她笑了笑,那笑有些难看,“二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妈妈她以前就不喜欢我,明白了为什么她更喜欢大姐,为什么对我那么放纵,为什么可以抛下我去陪大姐……就是因为,我不是她生的,就这么简单。”
十几岁的孩子,如今已经快要比她还高了,云阮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子轩,会好的,会好的,你还有邢叔叔,你还有我。还有你的亲生母亲,我见到她了,她不是不担心你的,但是她不在这里了,她会去轮回,会重返人界,只是与你无缘。这没有什么,相信我,只是缘分如此,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邢叔叔他会对你好的。”
邢子轩向来自以为是个男子汉,鲜少有显露脆弱的时候,此时,少年的脸庞微微靠在了她的肩上,云阮只觉得肩头微湿,不用去看,不用去想,她也知道那是少年痛苦的眼泪。只是,再残忍的现实,总要比不痛不痒的谎言更好。
从白家出来的时候,邢战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揉了揉眉心,回想到自己这些年名存实亡的婚姻,觉得自己在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云宁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最美好的,可是,正如白百灵的讽刺,他只是给自己一个情深的标签罢了,是自我安慰而已,他从来不会爱人,云宁没有爱过他是她之幸,而白百灵真的爱过他是她的不幸。
邢子轩已经没在哭了,只是哭过的眼睛还在发红,和云阮牵在一起的手也露出了他的不安和脆弱,看见邢战出来,小声地叫了一声爸爸。
邢战看着两个等着他的孩子,心中微暖。
“走吧,我们回家。”他勉力一笑,对两个孩子说道。生活总是有让人不备的无常,然而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