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练剑的帝江手中一空,罡宁剑又被召唤走了,他呆愣着看着自己的手,脾气也没了,直摇头。怎么也都和阿阮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知道阿阮的性子,瞧着乖顺,指不定心里有什么小心思,小时候经常不安,对他依赖的很,长大了却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跟在他身边,倒是拘束了她。
离了她,这任性妄为的劲儿也都发泄出来了,还真不愧是他的徒弟,有点儿他的样子。
帝江摸着下巴干脆无聊地大字型瘫在了椅子上,自嘲地笑了起来。他想法简单,以为阿阮这样只是与他置气,想着虽然她或是恨了他,但是就算是翻了天去,他也是她的师父。他太自信了,自信过了头,这些日子他每日想到的都是阿阮从小到大的事情,他觉得小崽子是真的依赖他喜欢他,早晚有天自己乖乖过来认错,说不定还会将他的法力还给他,不屑要,而后只要他愿意,她就还是会赖着他陪他在他们的家,他们的小院子里过千年万年。
他丝毫没有想到此时的阿阮正面对着一场仙魔大战。帝江摸着身上的白衣,想着阿阮说他穿白衣更好看,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他想,若是她气够了,回来了,他宠着她也不是不可以,她想让他穿白衣,他就穿白衣,她想让他陪着她在人界过日子,他就陪着她。
帝江没有去想,他为什么要宠阿阮,为什么要让阿阮高兴。他只是觉得,他欠了阿阮的,又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小崽子,让她高兴点儿也没什么。
阿阮握着罡宁剑,留下木万年和骆商在万魔殿,长老们知道明轩为什么让她来万魔殿,但她以明轩那根黑色翎羽起誓的样子实在太振奋人心,魔界的人都是热血性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们将信任给了阿阮,便就没那么婆婆妈妈,长老们彼此看了一眼,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嘱咐阿阮,务必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小尊主。
明轩早就带着阿阮见过这些长老们,魔界向来以强者为尊,对阿阮这样强大的小辈也十分看好,又在心里自发的给她和明轩配了对子,方才阿阮那般发誓,一来更是让长老们明白了自家小尊主对阿阮的心意,二来也更加肯定了阿阮,不管她与小尊主如何,至少都要安全地回来,仙界不知好歹,他们魔界却不介意多一个强大的堕仙,更别说对方还有可能成为他们新尊主夫人呢。
魔界大境,仙界天兵密密压压。飓风卷起天空的残云,酝酿着一场风云大战。
明轩蹙眉站在魔界大军最前方,重剑立在地上,手按在剑柄上,凝视着对方的敌军。自父帝为六界安宁殒身之后,六界也有过几场不争气的小战争,而如此规模的仙魔大战却还是自那之后的第一次,若说明轩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他还从来没有亲历过战争,而此刻,他的子民安危都系在他身上,他必须得扛起来,必须保护魔界全族。
对面仙界前来的将领还在孜孜不倦地派人来说条件,还是那句话,只要将修罗族圣女交出来,这场仗可打可不打,要的就是魔界向仙界服个软,俯首称臣。
别说明轩根本不会将阿阮交给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让魔界向仙界低头本身就是个笑话。为何仙魔两界纠纷不断,战事不停,原本就是因为仙界想要独大,而魔界不屈不挠。如今魔界尊主的位置落在了明轩手上,他又怎么会令魔界蒙羞。
明轩不屑地拒绝,“可打可不打?废话少说,来战便是!”
仙界原本就觉得魔界换了这么个正派好欺负的小尊主,欺负他没有资历能力又浅,这才想着趁机压魔界一头,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给魔界机会,说什么交人不战?
阿阮一身素净的白衣轻盈掠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明轩身边,与明轩一黑一白,站在魔界大军前惹眼的很。
明轩一愣,立刻就攒了她的手腕,蹙眉道:“阿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去万魔殿!”
阿阮拍拍他的手背,试图让他放松,语调轻快道:“明轩哥哥,兄弟一场,我岂能躲在后方看你一人迎战。你忘了么,我们两个可是默契搭档呢,太久没有并肩作战了,这次咱们杀个痛快。”
她一身紧束的衣衫,长发用一根丝带高高束在脑后,明轩送她的那根黑色翎羽被束在丝带里,流苏低垂,是唯一的装饰,瞧着倒像是个少年儿郎,一身杀气灵力满溢,意气风发。
明轩胸口鼓动,莫名地就有些感动,向来清明的眼睛没有掺杂一丝旖旎暧昧,干净的就仿佛他们最初相识时一般,二人手指交握,他压住心中的激动,说:“阿阮,我们并肩作战!”
阿阮笑着点了点头,高举着二人相握的手,转身面对魔界的所有将士,高声喊道:“我阿阮,今日不是什么圣女,只是你们尊主的好兄弟,誓与魔界生死共存!尔等可愿与我一同赴战?”
魔界将士们原本还都好奇阿阮这个外族人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以为她是要弃了魔界,又或者是来劝服尊主,毕竟尊主宠爱她这个“弟弟”是出了名的,恐怕要他命也给,谁知对方竟放弃了那什么圣女身份,还要和他们魔界共存亡,这……这不是要宣布入魔界了么,魔界向来崇拜强者,阿阮在清平竞技的表现魔界如今已经无人不知,有她加入魔界,魔界将士顿时觉得士气倍增。
明轩心中大震,他喜欢阿阮的性子,喜欢和她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孩子相处,将她真心当兄弟,从小就想护着她,从来不会用魔界的身份压她,也不会强迫她入魔界,就算是现在的这种情况,第一个念头也是送她去万魔殿保护起来。可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阿阮从来都不需要别人保护,她强大的不自知,她是那么自由,那么随心,她不需要别人为她做任何决定,而一直吸引他的也正是这样的阿阮。
若是她真的就老老实实待在万魔殿,无视他在战争前线,那便不是阿阮了。他一直羡慕追逐陪伴的那个有朝气有灵气的阿阮,是个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不是一个弱者!
明轩看着阿阮,眼中情义翻涌,他和阿阮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一起历练的情义,一起参加清平竞技的情义,做兄弟那样的戏言,竟是沉淀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经历。这情义,超过了男女情爱,只有一个简单的规则,那便是,你对我好,我便一定对得起你。
阿阮在魔界和仙界一众将士的眼前,单膝跪在明轩身前,行了魔界的拜礼,言语深沉,“明轩哥哥,我无法许下什么承诺,我只能说,无论如何,我都为你守住整个魔界。”
明轩紧了紧二人相握的手,猛地将她拉起来。二人相视无言,可彼此的承诺都在无言中交换。
你守护我,我便为你守护魔界。
“战战战!”魔界众将士士气大震,高喊道:“尊主威武,阿阮姑娘威武!”
仙界将领大怒,“修罗族圣女堕仙入魔,还敢说你们没有勾结!今日便替仙界清理门户!”
他这话说的实在不妥,魔界最初本就是堕仙成魔,演变而来,没什么清理门户一说。
所以阿阮和明轩听了这话,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到底他们年轻,就算是在战场上,也难掩少年意气,将对面仙界的几个打头将领气的吹胡子。
两个人手握在一起,都觉得对方手凉还出汗了,阿阮悄悄问他,“明轩哥哥,你是不是紧张啊,你手都出汗了。”
明轩轻咳一声,到底是放不下这做兄长的面子,“你不紧张么,我看这汗都是你出的。”
二人不好意思地看看对方,阿阮这才小声说:“我紧张呀,我还没有打过仗呢!”
明轩也忍不住道:“我也是……”
二人又是一笑。这般不严肃的样子,可把仙界的人气坏了,战事一触即发,也不知道是哪边先动的手,混战起来,毫无章法。
阿阮杀过不少妖魔鬼怪,可算起来还没有杀过什么人,一时间动作僵硬,手中的罡宁剑也拿不稳,仙界有个年龄大些的将领认出了她手上的罡宁剑,恨声道:“你和少帝是什么关系,为何罡宁剑在你手上?我说你一个年轻女娃怎么如此大胆,莫不是那人教的你如此混账,入魔叛族!”
阿阮大怒,她就算是再对师父伤心失望,心里也容不得别人这样污蔑他,手腕一扬,反握了剑,以剑柄将那将领打下了坐骑,一脚踏在他的肚子上,“极王杀死我父王逼死我母后的时候,你们这些正义的神仙都在哪里?我不受修罗族的半点恩惠,何来背叛一说?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师……评判他!”
纵然没打过仗,也晓得擒贼擒王,杀了一个将领,要比杀几十个小兵有用。
“罡宁剑……”阿阮此时要杀人,忽而就想起师尊元清总是念叨着劝骂她师父的话,师尊说过,父帝这把罡宁剑,斩杀妖魔,行正义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的事算不算正义,她不想挑起战争,不想杀人,可又不得不陷入这场混战,为了减少伤亡,她必须要杀人。
“好,我不用罡宁剑。”阿阮心思一沉,这把剑,她到底是没有资格用,师父伤她是真,师徒情谊也是真,她不敢去玷污这把父帝留下的剑,因为她再清楚不过,父帝在师父心中有多重。她反手送走罡宁剑,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双手结印,以术法为攻。
水系的术法她招之即来,手中金光聚集,渐渐凝出一把晶莹的冰剑,绕着噼啪作响的紫色雷光,竟是在短时间之内以法力塑出了一件兵器来。阿阮握着这把冰剑,勾唇浅笑,却是无丝毫笑意。她法力未收,手心一扬,冰刃如箭,密密实实,将那将领的身子穿了个透心凉。有了帝江这一身神力,阿阮的术法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她身子腾起,为魔界将士铺出结界来,水术,雷术,瞬间将整个战场搅得天翻地覆,强大的法力让在场的人胆战心惊,震慑众人。
显然没有人能够料到,她年纪轻轻,竟是修为如此深厚,那源源不断的法力,让人估不出虚实。
冰剑以水术而成,雷术加强,这样的用法还没有人见过,一时间所向披靡,将仙界的打的措手不及,很快,阿阮那一身白衣便染成了血红色,只是那血是别人的,不是她的。
明轩心惊阿阮果然是进步飞速,以往便觉得她资质上乘,没想到仅仅是几日不见,她修为就达到了这样的地步,便干脆与她后背相抵,以她为主攻,为她守住了背后。
魔界将士也是第一次见姑娘家如此英姿飒爽,而且她与自家尊主配合默契,所到之处,大挫帝君,带着他们压倒式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士气。魔界越战越勇,而仙界却是越发溃不成军。
仙界一人忽然高喊,:“你就是少帝那传说中的徒弟?停战,咱们单挑!”
其他仙界将领立刻大骂,说不可因他一人误战。
阿阮目光沉静,鼻间充斥了血腥气,已是杀红了眼,闻言眯起眼睛看着对方。那头一人举着长刀,一身密实铠甲,看不出长相,倒是口气看狂妄。
呵。阿阮露出个不屑的笑来,提剑而上。
那人长刀舞得好,话也多的出奇,打个架老子老子的,叫骂个不停,阿阮觉得他实在是聒噪的很,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踹出了老远,直到那聒噪的声音没了影儿。
仙魔大战开启的第一战,仙界这以正义之名出师的一方,没脸的输了。天帝听闻战报大怒,提了修罗族极王来训斥。
战事紧张,便不讲究那么多,阿阮和明轩一起和将士们就地驻扎,守在边境,夜里凉了,便就升起篝火,火星噼啪作响,首战告捷的魔界,气氛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还喝起酒来。
明轩年轻气盛,也就随着他们喝酒,只是吩咐了不许大醉,不可松懈。到了后半夜,忽听境外没多远,有个熟悉的声音叫嚣着阿阮的名字,叫她出来单挑,言语粗鄙,每一句都老子孙子的,听着就想让人揍到他娘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