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万年竟也配合着点头,“对对对,不能太过亲近!这两个小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能与师父和大帝太过亲近?看着木万年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说着这样的话,云阮只当他是作为长辈防止早恋的通知了,毕竟这样的话邢叔叔也和她说过,就连邢子轩都煞有介事地与她提过两句,她觉得他们都太过紧张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不过,云阮也懒得解释,引魂灯丢了那么久,倒也不急于一时,便答应了骆商,叫他用完便还。
“木叔叔,骆叔叔,我……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人守护在身边?”云阮问出了这个令她不解的问题,前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什么有关于她身份的记忆,而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一点着实让云阮不明。
木万年犹豫了一下,想要说出来,却被骆商拦了一下,“这个问题,还是你自己想起来的好。放心,会想起来的。”
他这样说,便是有安排。云阮也不再多问,便又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么说来,心魔魇和你无关了?”
骆商神色一冷,“心魔魇?”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看来恢复你前世记忆的事要暂停一段时间了,我去探查一下这件事再说。若是有人对你施了心魔魇,你想起越多反而越不利。”
木万年:“定是极目那老贼无疑!”
云阮心想也是了,想问这个极目又是谁,怎么就盯上了自己,不过想来他们又会让她自己来想起来,所幸不问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极目到底和自己有多大的仇,又不想真的伤害她又对她有所企图。要离开的时候,骆商道了一声:“阿阮,冥婆婆的那一半书稿,你一定要保管好。”
他竟是知道这件事的,云阮反而心头一松,彻底相信了骆商,只是她实在不解,那个时候,他应该发现阿阮在外面偷听了吧,为什么他把她放走了?是希望她听到那些话么?而那时候他对冥婆婆说的那些话,是希望阿阮恢复记忆的吧?
这些事,或许等她完全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就会知道了吧,云阮这样想着。今次的记忆实在有些揪心,又让人很是难过,仿佛今生又再次经历了痛失亲人的痛苦,回到邢家,云阮拿出自小收在柜子里的两个牌位,郑重地擦了擦,拜了拜,趴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云清山上,江熙宸靠着椅背随意地坐着,银色长发在身后铺开,隐隐有延伸到地面的趋势,他撩了一把,习惯了化身江熙宸时清爽的短发,这长发总觉得娘里娘气无处安放了。
“师尊,我这个模样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江熙宸有气无力地问着上首的元清真人。
元清真人神色严肃,不似往常那般与他开玩笑,问道:“这样多久了?”
江熙宸放开了手中的发丝,淡淡道:“有段日子了,未察觉这次来得如此凶猛。”
元清真人蹙眉,“这次恐怕是快到极限了。你打算怎么办?你这身子仅能算是半神之躯,顶多算个残次品,却还折腾……她那诛邪绫,是不是你耗了神力给她炼制的护体法器?你说说你,之前我说你你还不听,这不是胡闹么?还有那对手环也是……”
“师尊。”江熙宸打断他,语气散漫目中带笑,带着几分无赖撒娇,“徒弟相信师尊,肯定有办法。”
元清真人被他这态度气的破了功,严肃不起来了,心里发愁,却又是无奈,“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怎么收的?还不是父帝嘱托的么?可如今这情况他还真的没什么把握,眼神复杂地看了江熙宸一眼,“若是这次为师也没有办法呢?”从未有过半神这种存在,而且神族没有轮回,只有无限的生命,作为半神,生命绵延至今,每六十年血肉重塑,没有人知道他能够支撑多久。
江熙宸垂了眼睫,“那就是师尊所说的,万事自有因果,随它去。我会安排好。”
元清真人:“安排好什么?安排好后事?那阿阮怎么办?你要怎么和她说?她就算是个没心的石头,被你带大的,对你就像只雏鸟似的,你要她怎么接受?再者说,万一哪一天她想起来了,你要她如何想?觉得你又抛弃了她一次?再如果她像你当初一样拼命地找你想着复活你,又该怎么办?”
江熙宸想了想,道:“那便想个法子,让她想不起来罢。也没什么好回忆……”
元清真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竟不知何时他千年的执念化了无形,如此没有斗志了,那股子翻天覆地的狂傲劲儿在他身上像是被抹去了痕迹,他就那样坐着,当真是个如玉的少年,安静而又苍白。
“你……”
“师公,师父!”一道红影自门外飞了进来,云清山上冷清,没什么人,元清真人和江熙宸说话也并没关门。
“在说什么呢?什么没有不好的回忆?”云阮笑嘻嘻地问着,一进来便往江熙宸那边靠,突然发现他变了个样子。
这样子她刚来云清山的时候见过的,她知道这是他原本的样子,只是——
云阮抓了一把江熙宸的头发,有些恍神,总觉得心里突然有些刺痛,让她不大舒服,她道:“师父,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元清真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此时见了云阮也觉得不便多说,叹了口气,与云阮说了几句便出去了。
空荡荡的大殿,只剩师徒两个人。
江熙宸有些贪恋地看着云阮的脸,眼前红色练功服的小姑娘渐渐与他深藏记忆里的阿阮重合。他疑心地问道:“为何这样问?你见过我黑发的样子?”只是问罢,他忽然想起当时他和塑夜在时间洞里的化身,她那时见到他应是他所化出的黑发模样。
云阮却没想起那一茬,而是她前几天恢复的前世记忆里实在对帝江的样子印象太过深刻了,她不善于说谎,在江熙宸面前更是如此,一时忘了掩饰,脱口道:“见过的,前世里师父的头发还是黑色的,也不爱穿这一身白,反而和我一样喜欢红色,显得师父有些张扬,但也很美。”
江熙宸挑眉,轻笑起来。
阿阮曾说喜欢他穿白衣,因为世间救美的英雄总是白衣胜雪,后来他无意间知道了她的心思,并非她喜欢白衣,而是她觉得他穿红衣太过美丽,总是招惹些莺莺燕燕。所以后来,他都穿白衣,只是她却不爱看了。
云阮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自顾自说道:“不过,师父现在这样也很美。”
江熙宸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轻声问她:“你……又去看前世记忆了?”
“又?呵呵,嗯,阮阮去了……师父会不会生我的气?”云阮心里一突,干笑两声收回了手,原来师父每次都知道啊……她卖了个乖,往他膝盖上一趴,开始撒娇。
“不会生你的气。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江熙宸摸着她的头发,坐正了些,好叫她趴的舒服点。
虽然师父对自己一向很温柔的,但总觉得今天格外温情,难道是太久没见了师父也像自己想念他一样想念着自己么?
云阮想起前世里帝江温暖的怀抱,对他身上的雪松气更加贪恋,深吸了两口气,像小时候那样在他怀里蹭了蹭。
“你……都看到什么了?看到我做了什么?可有什么不好的记忆?”江熙宸有些犹豫地开口问她。
云阮扬起笑脸,仰头看着他,“没有什么不好的记忆,和师父有关的都很好。”确实有些别的不好的记忆,可那毕竟是前世的事情,云阮不想他担心,况且也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便没有多说。
“前世里师父是神仙呢!对我很好,还收了我做徒弟,带我去天上了!”
江熙宸瞧着她那喜气盈盈而又夸张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阮阮,我收你做徒弟,并非是好心……”江熙宸苦笑,他游乐人间,不是抱着菩萨心肠救世济世的,不过就是见她好玩,随手拿来当个玩物来寻开心的,养她就像养个迷你宠兽。
云阮:“我知道,是为了和大帝打赌嘛!不过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师父是天神降临,救了我……咦,师父,你都记得?”她这才意识到,师父好像与她不同,像是早就知道的。
江熙宸点头,看着她的目光如一往柔静的池水,“阮阮,师父是个没有轮回,永生永世不会老去的怪物,你害怕么?”
云阮很平静,只是略微有些吃惊,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释了师父为什么容貌和大帝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又法力强大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只是这怎么能算怪物呢,明明是神仙啊!
她笑嘻嘻地挑着他的头发,手指自他眼角划向下巴,指间微微挑了挑:“谁家的‘怪物’长的这样俊美?阮阮才不怕呢!”
江熙宸没料到她竟是这样的反应,小丫头长大了,小时候但凡鬼邪样子骇人了些她都要往他身后缩,现在竟然大言不惭了,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还有这放肆的小手,哪里学来的轻挑动作?他呼吸略微一滞,竟是有些心动。
不过,等等,他这是被一个小丫头调戏了么?
想到这一点,江熙宸有些莫名地生气,转头过去,心里不禁想着,怎么他一个千年的老怪竟然如此不经撩拨呢?她这是跟谁学的?塑夜么?
他觉得自己心里那些陈了千年的醋坛子再一次被打翻了,他怎么能忘了呢,当初她在人间陪塑夜轮回的时候,对塑夜在人间的身份——那个裴瑾,也是万般挑逗。不巧,那些逗弄人的招数都是他教的。真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若是往常,因为这么点醋味,他搞不好直接到冥界拽了塑夜就是一通莫名其妙地过招。可现在他这副样子,别说过招,连云清山都懒得出。
江熙宸嘴角扬了扬,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察觉到了自己的苍白无力,倒是放弃了挣扎,任由他的小徒儿没大没小地捏着他的下巴。
“阮阮,你喜欢塑夜么?”
“大帝?”云阮歪歪头,不知道怎么突然提起大帝了,仔细想了想,道:“并不讨厌。”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师父眼里那汪池水,怎么也不想说喜欢别的人,要是他问喜不喜欢师父,那她才肯回答喜欢。
江熙宸试探着说道:“想必你在前世里也看到了,我和他是故交。如果有一日我要出个远门,可能很久不会回来,我会把你托付给他,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云阮皱了皱眉,“师父要出远门?去哪里?要好多年不会来么?不能带上我么?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师父又有缩地成寸的本事,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江熙宸被她连珠炮的问话噎了噎,抿了抿嘴角,“我是说如果。”
云阮又道:“我知道,我看见了,大帝前世救过我,可能……可能那个裴瑾也是他,但是……”她心里有些着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着急说明,只是觉得这个事情不说清楚的话她会伤心。
“因为是旁观者的角度,我看得很清楚,前世里的阿阮喜欢的人不是裴瑾,而是师父。可是裴瑾对她有恩,又全心全意对她,她心里当他是亲人,就像哥哥一样,想要报答他。”
“嗯,我知道。”江熙宸握住了她的手指,有些发呆。
云阮说罢,自己也是一愣,她奇怪地是,为什么明明说了自己是旁观者的角度,却能知道当时的阿阮心里在想什么呢?许是想到了这些令人难过的事,她忽而胸口有些痛,脑袋也痛。
江熙宸眼睫颤动,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他错就错在,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不管不顾地用一种残忍的方式伤了她的心,毁了她重视的东西。
他杀了裴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