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去找云阮的荀琅被江熙宸撞了个趔趄,瞧他直往天池里扎,再看看屋里飘着酒香的云阮,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听那床上的小丫头呢喃着什么,抬脚就进了屋子,趴在枕边细听。
“师父,阿阮错了……阿阮不该偷亲师父……”
啧,不得了啊。再度看了看天池里的大师兄,荀琅将云阮用被子一裹,直接扛到了大师兄的屋里。
不多时,便听得哐啷一声,江熙宸压抑着愤怒地吼声便传来:“荀琅!你要死!”
荀琅捂住耳朵哼着暧昧的调子,踏着月华,背着药篓子,趁夜去采月灵芝去了。
云阮做了个羞羞的梦,梦里师父江熙宸穿的顶骚气的大红色袍子,她也穿着大红色的袍子,笑嘻嘻地和他说:“师父,阿阮也是红色的,您看像不像是两个人成亲?”真是大胆啊!不过更大胆的是后面,师父喝醉了,那叫阿阮的偷偷亲了师父!梦里云阮舔舔嘴巴,脸上微微泛着红晕,也不知道是梦里在害羞还是喝酒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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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托人那头很好说话,爽快地答应了和何荣启见面,云阮原本还以为对方之前不愿意透漏消息给当事人是不想让对方知道呢,谁知现在面都可以见,也是感叹还真是什么样的委托人都有。
晚上云阮又去了古玩街,依旧是一身红色练功服,斜跨着一个织锦的小包,带着墨镜盘坐在地毯上,因为没有任务,也不打算做生意,先前为了应付何荣启现做的一副签正好拿出来再修修,削去毛刺,正儿八经地写上签文。
何荣启很快便来了,依旧笑呵呵地蹲在摊子前,休养了一日他精神还未恢复,不过瞧着也是捯饬过得,看起来没那么惨。
“小仙姑,委托人同意了么?”何荣启期待地眼神看着云阮,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云阮口中说的那人与前妻方琦不同,但是他就是觉得肯定是她,若不是她,谁还会在乎他的死活?经历过狐狸精这么一桩糟心事之后,他觉得自己越发想念她了,想念她的好,想念她与自己共同患难的日子……
云阮磨好了手里的签,随手丢进签筒里,笑道:“同意的,她和我师父一道来。咱们在这里等一下就好。”
何荣启自然是有耐心等的,看了眼身前的签筒,想起自己之前来的时候抽出了一个桃花劫来,小仙姑既然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这签估计也是应付他的,百无聊赖,他随手抽了一只签来,白色的签头,画着两只燕子,双飞燕?倒是挺有意思,心情莫名地好起来,正准备插回签筒,被云阮拦了下来。
往下扒拉了一下脸上的墨镜,云阮挑眉道:“你这签……不吉利啊。”
何荣启不免正色起来,“怎么个不吉利法?”
云阮淡淡地道:“有分离之兆。”
一听这话,何荣启不服气地指着签头的两只燕子说:“怎么是分离之兆呢,明明是双飞燕啊!多好的寓意!”春暖花开,燕鸟双飞。
云阮不赞同地摇头,拿过签文与他解释:“你看这两个燕子,是背对背的,而且想去甚远,各自去往两个方向,谁也不追谁,是分离之兆。劳燕分飞。”
一旁的黄文揣着手凑过来看,确实是说的通,只是她这签和别人的都不一样,看着怪好玩的。
何荣启脸色暗了暗,咬了咬唇,不服气地将木签丢回签筒,“随便抽出来的,不作数。”
云阮耸肩,也无所谓的样子。倒是黄文熟稔地勾上何荣启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问他:“喂,兄弟,你是还有相好儿的呢?艳福不浅啊。”
“什么相好儿的……是我前妻。”之前两人也算是有了一场乌龙的革命友谊,何荣启也没生气,却不喜欢他的用词,只是赶赶他,省的他过来烦人。
黄文还要再骚扰过去,便听得一人唤:“阮阮。”语落,身旁红色影子一闪,听到一声甜丝丝的:“师父!”
何荣启赶紧回过头去看……愣了一瞬,他很快回过神来,笑着说:“方琦,我就知道是你!”是啊,除了她这个结发妻子,谁还会理会他的死活?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站在江熙宸身旁的女人个子高挑,长的一般,但是脸上的妆容修饰的恰到好处,将她衬托的更加明艳,精心设计过的发型,贴合她的脸型,短发利落,一看便是事业型的干练女人。
何荣启上去就想拉住方琦说话,谁知方琦红唇微抿,侧身对江熙宸说:“江会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恐怕三言两语说不完,当街站着算怎么回事儿啊。”
尴尬地何荣启收回了自己的手,讪讪地说:“是得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江熙宸点头,指了指旁边的茶楼,道:“不如就上去坐会儿,喝喝茶,你们慢聊。”
方琦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样子,挽留道:“江会长也是知情人,您徒弟又是执行人,不如一起上去坐坐,一次说通透了也好。”
江熙宸看得出来,这人是不想单独和何荣启一起啊,想了想,他拉过云阮同意了方琦的建议,拉着云阮径直上了楼。
黄文也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
“你怎么也来了?”何荣启看见黄文眉头皱的更紧,原本是想和前妻说几句私房话的,现在可好,这么几个灯泡塞着他还能说出来什么。
四座的桌子,方琦和云阮坐在了一处,江熙宸只好和何荣启坐了,黄文好脾气地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你们聊,好歹我也是经历了收服狐狸精的,坐在这听个热闹,保证不打扰你们。”
无奈,何荣启虽然心塞,还是先开了口。
“琦琦,你……你还好么?”想了半天,想问她怎么知道曼莉是狐狸精的,想问她找人救他的命是不是心里还有他,相问她能不能原谅他和他继续过日子,可是话到嘴边,也就只问了一句没有用的。
方琦秀眉紧了紧,七年恋爱,从学校到社会,从他一无所有到成立公司,她都一直在他身边,原本以为经历了七年之痒的婚姻经历了共苦的婚姻会更劳固一些,为了他她甘愿成为他的后盾,辞去工作放弃事业,成就他的一片江山,可谁知,自己共苦过了,却让别人与他同甘了,那狐狸精虽是精怪,但到底迷惑了人心。
沉默了片刻,方琦冷淡地说道:“你还是叫我方琦吧。我现在挺好的。”她抬头,视线落在何荣启身后的玻璃镜上,镜中的女人短发俏丽,妆容得体,眉梢都是轻松,没什么不好的。原以为这辈子都离不开的人,离开了,其实也能生活下去。
何荣启口中发涩,能不好么?她现在看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光彩,一如他初见她时,那样有活力又出彩,他一直都知道她对自己好,所以仗着那份喜欢,忘了家里那个不修边幅的黄脸婆也曾是这样令他心动。
“哦,好。挺好的就好。”他嗫嚅一句,有些恍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当初会瞎了眼,被狐狸精迷惑了,放着与自己一路走来的妻子不要,要了那狐狸精。
“方琦,你变了。”何荣启抿唇,不是很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为他留着长发,因为他不喜欢脂粉气她经常都是素颜,她也不会穿高跟鞋,从来都是运动鞋,为他鞍前马后,工作应酬,家里的大笑事物,她都做得井井有条。
方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乐了,“我以前就是这样的,只是为了你才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现在离了你,变回自己喜欢的样子,有什么不对么?真正变了的人是你才对。”自己不过是外在形象的改变了他都这样看自己,那他心都变了又该怎么看自己。
何荣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头低了下去,有些无地自容。
“你以前就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钱包里总是给我放吉利数,以前钱少,就放八块,八十,后来都是给我放八百,要是我花了,你就会再给我补上,家里大事小事全都靠你操持。”何荣启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方琦吸了口气,像是不愿多想,接过他的话说:“是,就是因为我相信这些,所以发现那个女人有异之后便请了道长试探她,知道她是害人命的狐狸精,这才找到了玄门总会,请他们捉妖。”
说到这,方琦赞叹地看了一眼云阮,“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这么厉害。怪不得叫你小仙姑呢。”原本以为是暂代会长的江会长亲自去的,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徒弟,两人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大,没想到竟然是师徒。
云阮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发梢,“都是师父教的好!”
江熙宸呵呵笑出了声。
何荣启也笑了,“是,多亏这位小仙姑,不然我命都没了。”
黄文忍不住插话道:“就是,这狐狸精采补听着是个占便宜的事,杀人无形啊!”
何荣启脸色难看,踩了黄文一脚:“你不是说你不说话!”
这采补是什么采补除了云阮那个不通事的人不知道之外,其他人还能有不明白的?明摆着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何荣启偷偷去看方琦的脸色,见她眉头皱的更紧,仿佛脸看他一眼就是折磨了。
捏了捏拳,何荣启还是心存希望,至少她去找人救他的,她是不想自己死的,单这一点,还不能说明她心里有他么?当初结婚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要就嫁过来了,不是爱他的话哪个女人如今能够做到这样,婚后更是为了他辞职在家,为了辅助他工作,他说孩子晚些要她也同意了,每天晚上都会等他一起吃饭……
她到底还是爱自己的。何荣启想着这些过往,心里也安定了几分,自信了几分。
云阮被人谢来谢去的一点也不轻松,最怕人家说什么救命恩人之类的话,生怕被缠上,赶紧指指方琦道:“你要谢也是谢她,我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何荣启心里又是一软,她到底是顾念着他们夫妻一场,过去是他错了,他愿意用一生来弥补她,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
“方琦,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何荣启带着希冀出口。
方琦正捏了茶杯往口中送,像是被噎了一下,杯子落下,发出一声不悦的噪声。
“我找人救你不过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图个心安罢了,并不是对你余情未了。还请何先生自重。”
好歹是做过夫妻的,何荣启了解她,她是有一副好心肠,若是知道了别人有危险,不可能自顾自的离开的……
只是难以死心,不肯相信事实……
“方琦,过去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该贪图美色被人迷惑,你都说她是狐狸精了,我怎么能抵抗的了呢?你回来,咱们重新一起过日子好不好?”何荣启的声音几近哀求,原本凹陷的眼睛泪光闪动,看着叫人不忍。
就连云阮听着都觉得可怜了,有些着急地看着对面的师父,哪知江熙宸根本没在关注,反而晃着自己的茶杯,轻轻掀了茶盖闻茶香,悠哉地品茗。
黄文也有些不忍了,劝到:“妹子,男人嘛,他都这样了,你也愿意救他,还是心里惦记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就原谅他吧。”
方琦冷笑一声,盯着黄文:“您老肯定是没被人真心爱过。”
黄文撇嘴,怎么就成了您老呢……他真没多老好么?!再说了,谁说他没被人爱过!
方琦看着黄文,话却像是对别人说的,“就是因为付出过真心,被人糟蹋了,才重新捡起自尊来,收好自己的真心给对的人。你也说是狐狸精,抵抗不住,可是那时面对狐狸精的时候,面对我的时候,那些伤害也是狐狸精作祟么?人心不足蛇吞象,温饱解决了,事业成功了,骄奢**便上来了,哪有那么多狐狸精,还不是你们男人精虫上脑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和我谈什么浪子回头?我这里只有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若是合同乙方不遵守合约,你作为甲方还会和乙方签第二次合约么?”方琦转向何荣启问道。
何荣启垂眸,他生意上一向不喜欢毁约的人,所以遇到毁约,即便对方给出的条件再好,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合作了。他明白,方琦说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再要他了。
“何荣启,你我结婚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要,我要的只有一句白头偕老不离不弃的承诺。我们之间,是你先毁约了。”方琦喝了口茶,突然有些轻松地道:“你也不用太纠结我为什么请人救你,请人的钱是用你结婚纪念日的钻戒付的,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了,今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咱们两清了。”
那戒指是最初出轨时,因为内心愧疚补给她的,想必她是那时候就知道了吧,也不知道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笑出泪来,他原本以为那是兴奋的眼泪,如今想着该是多伤心绝望。
何荣启觉得,自己是没有脸再求她回头了,沉默着,算是接受了她说的话。她当初拼着家里不同意一分钱聘礼都不要地跟了他,如今自然也有魄力什么都不要的和他分道扬镳,虽是柔弱女子,却是做事果决。这就是一直扶持着他的结发妻子啊,他怎么就那么狼狈地把她丢了呢?
一时间气氛低沉。
直到方琦离开,何荣启都没能再说出一句挽留的话,脑子里只有一句:小仙姑的签,果然还是说准了。
劳燕分飞,分离之兆。
江熙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何荣启和方琦的事毫无兴趣,拉了云阮就走。云阮有些情绪低落,说不上来是该劝何荣启放手好,还是劝那方琦原谅何荣启才好,觉得很是复杂,脑子想不过来,不过有件事她很在意——
“师父,你也是男人……那,你也会被狐狸精勾引,难以抵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