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又接着说道:“我现在嘛,就把达普给你们带回来啦。他昨天就跟我说过了,今天,不对,好像是明天吧?反正他说,你们医院嘛,有一个特别盛大的演出呢,他说了,他是必须要参加的,因为他是演员嘛,节目中的演员一个呢。否则的话,他觉得,他就对不起医院的各位领导了,也对不起主任、护士长和夏大夫啦。”
达普对我的印象确实很深,那是因为我就经常和他聊天的缘故,这是病人和我们工作人员之间的真挚感情。那个哈萨克族干部也就只对我说话,没有管我身边的刘主任,搞得我们主任很尴尬的站在那里只是笑。
于是,我赶快把刘主任推到我身前,告诉他道:“这是我们科的刘主任。”
对方一听是一个主任,也没问什么主任,立即甩开了我的手,然后迅速就紧紧的握住了我们刘主任的手,上下摇晃着说道:“哦,主任,你好、你好。哎呀,我们天天都想着你呢。”
看来阿谀奉承不是哪个民族或者哪个人的专利,这个少数民族干部立即把放光的眼睛盯着我们刘主任。
这时候,达普回过头,招呼着被那个民族干部搀扶的老奶奶过来。等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走到了我们的跟前,达普在老人家的耳边说了什么。
这个老人把双手放在胸前,对我们行了一个维吾尔族的致敬礼,嘴里喃喃地对着我们说道:“帕里提也亚克西,多胡都儿哈那亚克西!”
达普赶快翻译道:“我奶奶说:共产党好、医院好!她老人家不会说汉语。”
然后,达普指着身边的哈萨克族干部说道:“这是我们的县长,他叫阿不都萨拉木。”
我们刘主任听完达普的介绍,赶紧再次用力抓住那个县长的手,表现的非常热情。我则紧紧握住老奶奶的手,对着达普说话,因为老奶奶一点汉语都不会。
“达普,你们一路辛苦了,赶紧带着你的奶奶去病房的休息室歇一下吧。”我说道。
达普摇头说道:“夏大夫,我们刚才,我们几个人,已经去过病区啦。张护士说,今天是我们过春节,所有人都来包饺子,的时间,所以,我们几个人,就赶快的过来了。县长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给精神病人包饺子,这样的事太好奇了。我奶奶说,她要见院长,她认为,是这个好心的院长救了我的命,她要亲自对院长说话,去说一句感谢院长的话。而且,我真的,也会包饺子呢。我知道院长也在里面呢。好不好?”
这能有什么不好的呢,我们刘主任拉着阿不都萨拉木县长的手在前面,我和达普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奶奶,后面跟着刚下车走过来的驾驶员,和那个县长一样,一看也是一个哈萨克族的汉子。
我们几个人走进了食堂。
我们这些人刚进入了大厅,我们的张护士长一下子就看到了达普,这个猛然的惊喜,简直把她给乐坏了,她的那个兴奋呀,一看就是不得了,她立刻跑上前抓住了达普的手,反复地说道:“哦,我的达普,我可爱的达普,我真真喜欢你的达普!”
刘主任给她又介绍了达普的奶奶,和那个县长阿不都萨拉木,张护士长赶紧说欢迎欢迎。我们病房包饺子的桌子本来就是靠着门的那个窗子下,病区的医生和护士看到达普回来了,同样是表现出无比的高兴,纷纷过来向他和他的奶奶表示问候。
达普奶奶的一双手拉着这些几乎都是她的后辈的工作人员们,嘴里一直说着:“帕里提也亚克西,多胡都儿哈那亚克西!”
正好站在我们隔壁的康复中心阿曼古丽护士长,她端着一个放完了饺子的空托盘走了过来,听到老奶奶说着感谢的哈萨克语,马上也拉住她的手,用维语和她说话。维吾尔语和哈萨克语有很多相同之处,基本上是可以互相之间听得懂,就像汉语的南北方言,只是在一些语法和单词上略有不同之处,这个我后来专门请教了阿曼古丽护士长的。
刘主任和张护士长告诉大家,他们要带着达普和他的奶奶去院长那里,阿曼古丽护士长自然跟着去做翻译。所有人仿佛在夹道欢送似的,站在桌子的两边,看着刘主任和阿不都萨拉木县长走在最前面,后面是被阿曼古丽护士长和达普搀着的老奶奶。
我们医院有很多好的传统,比如院领导安排的农活这些的集体活动,院领导就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干,否则的话再简单、再少的事情干多久都干不完。
昨天,院领导们和我们一起粘花,他们也都有几棵树的任务,虽然比我们少一点儿,毕竟还是和群众在一起。今天还要一起和我们包饺子。昨天和今天的工作基本上都是一前一后的安排,院领导就特别忙。
我们现在的柳院长,是从隔壁的养老院调过来的,才来了一年多,他是个高个子的人,身体微胖,脸有点儿小且也是胖一些的,他讲话有点儿大舌头,头发灰白了,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就要退休了。从养老院的主管业务的副院长,到我们这里当院长,职务升了半格。
他很早以前在下面团场的一个医院当院长,工作了快三十年,身体差了、家又在这里,于是托了关系调了回来。但是关系也不硬,再说下面团场医生的水平也不高,于是就到了养老院做副院长,他刚去不久,原来的那个院长正好就退休了,但是局里也没有任命他当院长,他喝醉的时候说是孝敬的东西太少。再后来,我院的那个矮个子院长退休了,他又花了点儿心思调到我们医院,终于当了院长,不过这时离他退休也不远了。
我们这个柳院长因为长期在基层工作,我们这里的人本来就擅饮酒,基层的就更加厉害,所以他也特别能喝酒,常常对我们吹嘘说,到现在为止喝掉了至少两卡车的酒,而且都是伊力特这种好酒。不过,我没怎么见过他喝酒,因为我这人离所有的院领导都比较远,我这人比较惧怕高层互动的形式,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出了问题,尽量的与所有领导做到敬而远之,是我一贯的原则和处事的基本方式。再说,作为最下面的小医生,这种无形中的距离,让我与他们接触的机会也很少,有的时候我的感觉是,他不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医院院长,有点儿很市侩。
不过这个柳院长来了以后,对职工比以前的那个矮个子院长要和气很多,主要还是他奋斗多年了,来我们这里当院长也就是一个“过路神仙”,来的时候都57岁过了,也就两年多就要退休的,所以他也没必要得罪我们医院的这些老职工,更不愿意和职工为难。因此,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医院和和气气、大家所有人那种“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氛围很浓。
此刻,我远远的看到柳院长已经抬起头,看到了朝着他走过去的一大群人,然后就看到我们的刘主任主动屁颠儿屁颠儿的跨出一步向柳院长做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