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青到乾清宫正殿时,皇帝也刚下朝过来,伶青想起今早上,自己起来的时候,无忧还说自己起早了,让自己再睡会。
这皇帝都下朝了,自己才过来伺候。确定不是起晚了?
她有点怕怕,确定这不是白日旷工,这要扣俸禄吗?
所以说,她上班的时间是皇帝定的?
高玮本想唤曹德顺将帝冕摘掉,可见到过来的伶青。便对她说:“过来。”
伶青像是一只小蜜蜂,赶忙殷勤的上前去,还不忘记挂上了招牌笑容,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替朕摘掉这帝冕,服侍朕换上常服。”皇帝言简意赅,“这衣服倒是很衬你,只是有些瘦了。”
伶青看向自己这身蓝色官服才想起自己未曾谢恩,这皇帝说自己瘦,自己怎么回呢?谢恩吧。总不能说瘦也是自己的错,碍了皇上大人的眼,该罚吧?
伶青觉得当真是没有一点混迹官场的自觉,自己就是那种炮灰,开局送人头的炮灰。
伶青便只能不卑不亢,垂了垂眼:“谢皇帝隆恩,臣定会好好侍奉皇上,将这阖宫上下打理的的井井有条,不负皇上的托付与信任。”
“呵~你在朕面前不是谢恩就是请罪,难道就没别的话可说?还是说你怕朕?”
“臣怎的会怕皇上呢,皇上皎如玉树临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皇上对臣的恩遇,臣感激都来不及。只是臣见皇上的机会太少,如今再见皇上还有些为皇上的天人之姿惊得失了言语。还望皇上不要因为臣的失言与崇敬而责罚臣。”伶青心里想的,是怕啊,怎么会不怕呢,可我又不敢说。
她不想开局就送人头,突然脑子里王者的first bleed的那一声闪过就让她瞬间激灵了。
“哈哈,你再走近些,内司嘴生的好巧。倒是比这阖宫上下的奴才都说得好听。有些像前些阵子朕养的鹦鹉。可惜啊?”总觉得这笑有点渗人,怎么办?
伶青走近了,就看到了身穿冕服的高玮,只见那冕服,上衣为玄色,下裳为朱色,上下都绘有章纹,腰间挂了佩绶,佩绶上绣有龙纹。系了腰带,可是这样显得高玮更加纤瘦苍白,有一种冕服下空荡荡的错觉感。
他真的太瘦了,伶青感慨,我能有你瘦吗?
虽不是皮包骨头,但要不是骨相生的好,恐怕没有这天人之姿啊。
“皇上可惜什么,可是?”
“可是它死了,它不太乖。在朕这里待着有些心口不一,叫的声儿可跟心里想的不太一样啊。”
伶青身子一僵,这皇帝莫不是暗示她不乖,她算下来也就昨儿斛将军求娶,今儿就莫名其妙地成了这乾清宫的内司,她也没干什么以下犯上,忤逆之事吧。
除了柠檬树下柠檬精以外。
有点慌。
皇帝看向她强装镇定的样子,便招了招手:“不逗你了——来替朕更衣吧。”
伶青僵硬的地挪动步子,虽然心里慌张的不行,可是她未曾干过什么杀人诛心的不正道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皇上,您太高了,臣,不行,这事儿,还是让曹公公来吧。”站得更近了,头与肩膀就只剩下一些间隙,才发现高玮长得很高,伶青在女子已算是身高较为出挑的,可如今站在这皇帝面前,也就刚好及肩。
伶青看着这不可跨越的高度,真的,这事儿真不是她能做的,她总不能踩着高跷来取吧。
“不用,就要你来,你再走近些,朕弯下来一些。”高玮说。
“皇上,这不太妥当,臣伺候您。怎么能让您弯腰呢,您是北齐国君,君子风骨宁屈不折,何况将相王侯乎?皇上,这万万不可。”伶青急了,忙退了几步。
这这,怎么了得,她不想被口诛笔伐啊,她长得不高,但不想被口水淹死。啊其实也不是她身量不高,而是高玮着实太高了些。
这是要爪子啊?
“你不过来。朕就过来了。”皇帝说完便走向她。
弯下腰,嘴唇靠近伶青的耳朵,“我这一生啊,心甘情愿弯腰,只要你想,这头上的帝冕,你随时可以取下来。那就快些取下来吧。”
伶青一下子脸通红,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在暴击输出吗?杀伤力极大。伶青觉得皇帝精虫上脑了,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撩人,突然地深情,简直了就像个痴情的疯子。那个暴君呢,谁来解释,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谁?
不是听说信宫之中没有女子吗?这情话怎么信手拈来,不经思考呐?
现下是个什么情况,这皇帝打算用色相勾引她嘛,借此羞辱将军。不得不说,好计策。伶青心里点了个赞。
可是,可不可以别往她耳朵那里怼,盛世容颜,她有点撑不住。
她还没有同哪个男人如此亲近过!
伶青看着在自己面前低下头的高玮,眉似远山黛,唇像有些泛白的三月桃花。帝冕上的冕帘的影子打在脸上,便将他那有些圣人面相的脸镀上了一层阴影,略微带了点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秘感。
伶青一怔,她觉得若是高玮不动怒,这脸当真让人觉得是个龙章凤姿的天人。可惜了。
伶青取得时候很怕牵扯到高玮的头发,就一点点将系在脖子处的绳子解开,慢慢的将那根固定头发和帝冕的玉簪一点点抽出。
“陛下,若是扯到了头发,一定要跟臣说,臣第一次解这个,动作不太娴熟。”要是扯了您的头发,我估计几个脑袋都不够砍。伶青颇为语重心长的说。
伶青垫着脚,取下来后,拿着帝冕,偷偷地颠颠,发现这玩意看着虽然霸气至极,但未免有些重了,毕竟这可是要挂脑袋上的,她不禁感慨,当皇帝也是不易。
毕竟这天下得事儿都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欲登高峰,必忍其痛。
可她就不一样,伶青觉得因为上辈子是病死的,这辈子她就想活得慵懒散漫,不争不抢。若是自己每日上值完就能看看话本,听听小曲,这生活就再美好不过了。
可惜,如今她得伺候皇帝大人,虽说情不甘意不愿,可谁让这二品女官的俸禄多呢,可是她之前在司籍处的好多倍,其中赏赐不提,这正二品的位级真的是个香饽饽。以后掌管这乾清宫,不知道有多少官宦女子愿意砸钱让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伶青的脑子里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一下子觉得自己金盆满钵,好像内司也还行,也不是那么不堪。
伶青叹了一句:钱财让人昏庸与腐朽。
这挣钱的路子,让她觉得:皇上什么时候起她便起,皇上什么时候她睡也不能睡,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有得必有失嘛。
等伶青将冕服褪下来时,下面的小奴才就递上了常服,伶青就给高玮穿上。
指腹擦过高玮的腰部,高玮低头看着旁边这个女子,动作分明很笨拙,但是格外的认真。
不得不说,伶青的眼睛生的极为好看,。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当得起秋水明眸,灿若星辰。笑起来时自有顾盼生辉的的感觉,可也不缺少几分妩媚。
“水剪双眸雾剪衣,当筵一曲媚春辉。”
高玮不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想吻吻她,于是乎就这样做了。
高玮将唇印在在正低眉顺眼的的伶青的眼皮上。
还在整理衣服的伶青怔住,凉凉的触感让她不敢再动了......等高玮再抬起头时,伶青就已经回过神了。她再一次被轻薄了。可对方是皇帝,还是个堪比大杀器的皇帝,她不敢言也不敢怒。
只能够小心翼翼的询问:“皇上,可是臣这眼睛长得几分像您的的故人?让您有一点,一点贪恋。可臣终究不是,还望皇上高抬贵手,莫要在折腾臣了。臣惶恐!”说完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这个,可以转移话题,以免暴露了她所知道的真相。
伶青总是觉得高玮透过她的眼睛似乎看向的是另一个人,看她的第一眼那种冲击尤为强烈。
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抠下眼睛来给这皇帝好好收藏吧。伶青想了想一阵恶寒。
“呵~放心,你不仅眼睛像,耳朵,鼻子,唇,连每一根头发都很相像。”皇帝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着伶青。
“对了,可如何是好呢?哪里都像,可朕又偏偏爱惨了你这双眼睛,你这鼻,你这唇。”皇帝顿了顿又说。
哪里都像?伶青回忆过去,也没听说她阿娘给她生了个孪生姐姐啊。难不成她家有个流落在外的姐妹?还是这皇帝的白月光,朱砂痣。所以,她就是个妥妥的替代品?当真与她猜想的一般无二。
“求皇上放过奴婢吧,臣长得很像您的故人,您的故人也许是臣的孪生姐姐,也说不准,可终究不是臣啊。皇上要是将对自己孪生姐姐的喜爱因故转到臣身上,这真是折煞臣,让臣寝食难安啊!”伶青真的是一把涕一把泪的诉说哀肠,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就差嗟叹一句,臣生如苔花米粒般大小,怎能够得到皇上这清风霁月般的喜爱,然后五体投地。
替身之爱,终究是我高攀了。
所以她是将军的女性替身,她琢磨这个诡异的事儿,觉得完全不对啊。
她一点不像啊。
偶不理解,这是肿么回事啊!
双性恋嘛?生活已经将这位暴君逼成这样了吗?
说完,那皇帝笑了起来,伶青偷偷地觑了高玮一眼,笑起来真的有种勾人魂魄的奇异光泽,连带着脸因为这个笑沾了点绯色。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她不是在陈述事实吗?不过说真的,笑起来真好看,笑起来就带了点人间气了。
“哈哈,你以为朕喜欢你那所谓的孪生姐姐,你这脑袋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莫不是昨儿没睡好?这天下,只此一人。”高玮带笑说,“你且起来,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伶青想: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
“皇上,这便服也给您穿好了,不知还有何吩咐?”既然说不动,也说不清,伶青索性转移话题。
“你想做什么?”
怎么反过来问她,您才是主子,我一个小小的女官,还能想做什么,莫名其妙,异想天开,可以吗?
伶青心态有些崩溃了,这曹公公也是这样子伺候的吗,不像是能好好沟通的,怎么那么难伺候。
她身子发抖,有点害怕自己噶的太快了。
外边的曹德顺若是听到伶青所想,怕是哭着都道不尽他的苦楚,这算什么,他都是看皇帝脸色行事的,可就是皇帝大多时候都是喜形难于色,要不是他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老人,皇帝的心思,真是一点点也琢磨不出来。
何况这皇帝是上一秒还皮肉不笑地跟你说辛苦了,下一秒,可能项上人头就没了。
这简直就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君心难测啊!
简直不是难测,是根本就不可测啊。